他的主子已经不想做人了,只想做个禽兽。
无缰回到巷子深处的宅院里,呜呜地大哭了一场,哭得眼皮红肿喉咙都哑了,第二日仍乖乖地到了北阁。
但柳婉却并未准时过来。
都已到未时了。
宋墨斜倚在棋盘前喝完了两杯茶水,微眯着眼看了看屋外明晃晃的太阳,面色慵懒地吩咐映寒:“去寝殿一趟,看郡主用完午膳没有。”
本来约好了午膳后一起在北阁下棋的,竟还不见人影。
映寒领命而去,片刻后返回:“公子,郡主离府了。”
本还慵懒地斜倚在棋盆前的少年“嗖”的一声坐起来,眉眼里略露紧张:“何事离府?”怎的都没与他吱一声?
“说是宫里提前举办秋猎,郡主也去参加了。”
宋墨神色微敛:“郡主并不擅骑射,为何会去参加狩猎大会?”
映寒摸了摸后脑勺,嗫嚅着:“小的也不清楚,听春杏说,本来郡主不用去,是圣上临时起意传唤了她,郡主这才去的。”
说着顿了顿,“对了,郡主还给你留了糖,说走得急没跟你说,你别怪她。”
映寒将两个精巧的白色瓷瓶递到宋墨手上。
是柑橘味道的糖,黄橙橙的颗粒状,看上去诱人的很。
“我知道了,你且退下吧。”宋墨抛了颗糖在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霎时在舌头晕开。
他站起身来,步到旁边的寝殿,将一袭绯色外衣脱下,转而换上黑色劲装。
“公子,那些话……不用向郡主说了吧?”无缰松了口气,至少今日不用丢脸了。
“你先回去。”宋墨系好盘纽,束上腰带,一张清俊的脸被黑色衬着,愈加显得阴气森森的。
“公子是要去猎场么,属下愿与公子随行。”
“不用了。”宋墨冷声拒绝,低头将腿上的绷带缠紧。
“也不知梁仁帝为何要提前举办秋猎。”无缰想不明白。
“为迎战做准备,先是议亲,接着是狩猎,不过都是稳定军心、鼓舞士气的手段而已。”
“可郡主又不是将士,干嘛叫她去。”
“猪脑子。”宋墨斜了他一眼。
猪脑子无缰霎时灵光一闪:“哦对,郡主的父亲是齐王,梁仁帝眼下想拢络齐王,却又不能让齐王翻了天,所以……所以得在郡主身上做文章。”
他继续灵光一闪:“公子这是担心郡主与旁的男子订亲么?”
话一出口无缰就后悔了,他纯粹是嘴滑。
不对,是嘴贱!
说什么不好偏要说这个,这不是讨骂么?
果然……
宋墨冷箭一般的目光扫过来,“无缰你今天是不是皮痒了?”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上次郡主缺席议亲会,这次圣上就点名让她参加秋猎,可不就是为了给她赐个能盯住齐王的夫婿么。
皮没痒的无缰:“是属下一时失言,属下这就走,公子告辞。”说完身子一闪,麻溜离开了北阁。
可不能再杵在那儿挨骂了,昨日哭过的眼睛还没消肿呢。
宋墨已换好了黑色劲装,冷着脸,立在铜镜前,片刻后,才将一张白色脸谱面具覆上了自己的脸颊。
皇家猎场就在城外,仪仗队行了不过一个多时辰,便顺利到达。
参与此次狩猎的不仅有宗族及世家弟子,还有各家女眷,人员众多,规模自然也比以往宏大,搭在山脚的毡帐一栋连着一栋,都要延伸到山上去了。
柳婉来得仓促,只带了冬梅一个丫鬟,行李也不多,就随手拿了几件换洗衣裳及几样简单的钗镮,不似别家小姐准备得样样妥贴。
但她心绪却是极好的,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难得有这样堂而皇之出门的机会,倒是能好好解个闷儿。
刚下了马车,柳婉便被安顿进山边的一顶毡帐里,冬梅服侍主子净了脸与手,简单用完午膳,便见讨人厌的朱巧巧找上门来。
她衣着光鲜,花枝招展,头发长了些,但依然不够长,只得戴着夸张的头冠,当真像只四处招摇的花蝴蝶,“哟,妹妹不擅骑射,竟然也来凑这热闹了。”
柳婉客气地抿嘴一笑,“表姐不是也来了吗?”
作为妾,朱巧巧压根儿没资格出现在如此重大的场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