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缰说我的身份是个赏金猎人,在刀口上讨生活,这次受伤怕也是因为仇家报复。”
“赏金猎人?”柳婉面露诧异地从圆凳上站起来,“刀口上讨生活”几个字扎了她的心,满目担忧:“小墨,你身手很好吗?”
“一般般,没有很好。”呵,他在周国若称第二,大概没人敢称第一。
“体内为何会有毒?”
少年唇角轻扬,淡然一笑:“体内之毒乃陈年旧疾,姐姐不必挂心。”他抬手捋了捋她的发,“姐姐还是坐下吧。”
她没坐,想安抚他,隔着中间的圆凳去拉他的手,刚碰到他的手背又缩回来。
他手背微凉,湿湿的,留着她发间的水汽,还很削瘦。
“小墨。”她仰头看他,眸中倒映着跃动的烛火,肌肤瓷白,“你以后不准再做赏金猎人,就在无忧阁住着,还有你的腿,得好好护着。”
声音温温柔柔的,一张脸美得像仙女儿似的,让人想狠狠地抱进怀里,“好的姐姐。”他语气缥缈,扭头,眉间悄然一蹙,心里莫名有些烦躁。
“你坐下。”她将圆凳移到他的腿前,“让我看看你的伤。”
“姐姐,我真的没事了。”他固执地站着,微卷的眼睫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的黯然。
这一切不过是他的胡编乱造,她却当真了,对他处处心软。
“坐下。”小淑女的语气里有了一丝强硬,杏眼圆瞪,满目坚定,往后她就要护着他,不会再让他吃丁点苦头。
少年木讷地坐下,腰背挺直,如玉双手搁于膝盖,抬头看她,黑亮的眸子里星火跃动,像一头乖顺的小兽。
柳婉从木几的抽屉里拿出上次没用完的绷带及伤药,行至少年身侧:“脱下吧。”
“嗯?”
她微微一笑:“将衣裳脱了。”
他顿住,垂眸,双手仍老老实实搁在膝盖上,没动。
“小墨怎么不脱?”
“没怎么,就是……”就是突然觉得不好意思,少年的手总算犹豫着抬起,去解领口下的盘纽,解了好一会儿也不见解开一颗。
“就是什么?”柳婉拿着绷带立在他身侧,嘴角含着浅笑,“前两次不也是这样给你包扎的么?”这次怎的就磨磨唧唧的?
既然他是她义弟,且身体里还长着一颗女儿心,她便让自己大大方方的,没啥好害羞的了。
偏偏少年的脸颊却开始发红,明明刚刚还好好的,明明之前也都好好的,他一直只是戏谑她的姿态,这会儿真是撞邪了。
他有些烦躁地揪着指尖的盘纽,稍一用力,几颗盘纽同时解下,继而手臂一挥,外衣被脱下。
“姐姐,你包吧。”
他遒劲的身体坦露在烛火中,肩膀宽阔,臂膀结实,如松如柏,哪怕就那么静静地坐着,也无形中透出一股高不可攀的气势来。
明明只是寻常人家的男儿,却生就了一身矜贵与雅致,柳婉觉得,他的气度与这身贵气,当真不输宫里的皇子。
“你忍着点。”她半倾着身子,围着他前前后后打转,一圈圈解开他身上的绷带,肌肤上的伤口也一点点呈现。
倒是比之前情形好多了,流血的地方也都在结痂。
“痛吗?”她问。
“不痛。”他好痒。
小淑女给他涂药时,肩头的乌发在他胸口和手臂扫来扫去,身上痒,心里也痒。
还能闻到一股香味,是她身上的香味混着盥室里胰子的味道,绵绵软软地从她发间、颈间,及不停挥动的腕间飘出来,好闻得很。
少年垂眸看着伏于自己胸前涂药的小淑女,气息发紧,额上冒了一层细汗,搁于膝上的双手卷起来:“姐姐,我冷。”
柳婉一哽,涂药的手滞在半空:“冷?”
这可是夏日,哪怕刚刚下了雨,哪怕即将要入秋,但也不至于会冷吧?
“不涂了,也不用包扎了,已经快恢复了。”他后退着起身,一把抓起刚刚脱下的外衣往身上穿。
“小墨?”柳婉直起身子,面色疑惑地看他,刚刚还说好的要包扎呢,面色怎的说变就变,太奇怪了,“你,额上还有汗呢。”
撒谎前也不照照镜子,明明在流汗却说冷,她又不傻。
少年面色一滞,抹了把额,果然有汗,这谎撒得好突然,完全没作好准备。
“但我还是很冷。”死咬着,口风紧得很。心机深沉这么多年,从没这么失误过。
柳婉摩挲着手里的伤药,狐疑地打量他,眸中精光一闪,突然醒悟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