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景生情,他记起了一场关于花的争论。那时候好像正逢百花宴,众人看得眼花缭乱,迟迟没有决出该定哪朵为花王。
谢怀远在信中言,如果一朵花能兼具百花之美,那才当得起这花王名号。
可是这个观点却遭受到了抵制。玉莹回信中是怎么说的?谢怀远开始了回忆。
突听旁边那侍女感慨一声:“真不知这长香花的名字究竟是何人起的,听得倒像是个笑话。这花叫长香,却寡淡无味,只要有旁的花在一边,就根本闻不到它了。”
侍女向元筝请示道:“这样一想,这花完全没有栽种的必要。不若奴婢去告诉花匠,把这花铲除,重新种些好看好闻的。听说京中最近好似兴起种未眠花呢,这花花瓣繁多,香味浓郁,姑娘可喜欢?不若就选它吧。”
元筝看那长香花瓣被风吹拂得摇摇欲坠,轻笑着伸手为它挡风:“若是叫长香花知晓你说它无用,它怕是要委屈了。这淡也有淡的好处,闻着清清浅浅,不会刺鼻难受。”
元筝语气笃定,就像是在述说她真实的过往般:“而且它花香持续,吸引了不少姑娘家的喜爱。农家姑娘不愿专门费钱去买熏香,就把这长香花别在头上,也很是快乐。”
说这话时,元筝头脑某处好像被触动到了,闪过些细碎的回忆片段。不过因为太日常,都是些上街随便就能打听到的事情,所以包括元筝本人在内都没有留意。
见侍女神情似有所悟,元筝并没有继续追着灌输自己的想法。毕竟她只是劝说,而非说教,所以她转而直接总结道:“这世间万物啊,都有它各自的生存道理。你不能强求长香花变得和未眠花一样郁馥,看似艳丽夺人,但也失了长香花自己的纯丽。”
谢怀远脚步一顿。是了,他回忆起来了,当初玉莹在信中也是如此说的,甚至说辞都和元筝无二:
【“你这分明是在为难众花,倘若梅花花瓣变得像万寿菊一样,繁复绮丽,但也失了梅本身的清傲孤高。”】
他本以为只玉莹有这样的观念,却没有想到还能在她人口中听到如此相似的言语?可能是因为玉莹在元筝身边待久了,所以也把这种观念传给了元筝吧。
谢怀远忽然对元筝起了兴趣。没想到这姑娘不光长相貌美,而且还和自己有几分共同语言。
他正欲走上前去搭话,却见元筝已经采药完毕,干脆利落地走人了。谢怀远一急,连忙窜出去阻止道:“元筝姑娘!”
见元筝脚步停顿,他飞速上前挡于她面前,笑容亲和:“元筝姑娘,我是专程来找你赔礼道歉的,昨日之事是我莽撞了。”
元筝低低哦了一声,并不打算与谢怀远回话。
谢怀远傻眼了。在他的设想中,他和元筝互相推辞几句,这距离就拉近了。谁知这姑娘长相柔美若水,态度却冷淡似冰。
见元筝都快走远了,谢怀远心生急切。顾不上遮掩许多,他迫不及待地问道:“我护送姑娘吧,元筝姑娘如今是住在哪里?”
这是谢怀远故意在探寻她的居所,想知道她背后之人的身份。
可元筝对谢怀远还没有放下心中警惕,她怕对方心有歹念,所以机敏甩掉了谢怀远。
一旁有下仆见二公子纠缠于一貌美女子,连忙想上前谄媚讨好,他自觉出了个好主意:“看二公子似乎是欣赏那位姑娘,不若把她纳进府里?”
谢怀远脸色沉沉。他的确是对元筝动了几分心思,可是摸不清元筝背后的人究竟是谁,他又不敢对她采取强硬手段。
这样一想,他不由对那人心生几分嫉妒。
见谢怀远迟迟不语,下仆仿佛明白了什么,转而劝道:“也对,您和元湘小姐恩爱,肯定不能让这一时凑趣的小东西碍了二少夫人的眼。那不若把她养在外室?”
谢怀远眼睛一亮,像是被人突然点醒般。是啊,只要他趁没人注意时,把元筝抢走养于外院,谁能猜到他谢怀远身上?
这府中近日没办喜事,说明这元筝并不是哪房的正室夫人。不过一个妾罢了,肯定不得人看重。哪怕那背后之人对元筝有几分真心,但时间长了,也肯定就把元筝抛于脑后。
谢怀远将这个念头暗暗在心里转了一圈,忽然笑起:“就你多嘴。拿着,自己领赏去吧。”
世子院
侍女和元筝回府时,正巧碰到了长林。
长林一见元筝便笑眯了眼,乐吟吟地上前接过草药箱子:“姑娘又为公子费心啦。有您这一番心意,公子一定很快就能病好……”
顿了顿,长林笑脸微凝:“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为何你们面有难色?”
侍女连忙告状:“那个谢二公子他无缘无故的,总来纠缠我们姑娘!昨天就见到他了,今天他又来啦!”
长林的脸色立时变了。元筝姑娘的来处有蹊跷,之前谢怀远寻叫元筝的丫环时,他便觉得绝不是同名这样简单。
侍女那日不在,所以她不知道并不知晓内里情形。可长林一听谢怀远的异常行为,便深觉不对劲。
他心尖一跳,第一念头在姑娘面前遮掩过去。长林轻描淡写道:“那咱们离他远点。这些日姑娘就不要去了,我另派个人去采药。”
“为……”什么呀。侍女才刚开口,便接收到了长林暗中一记眼色。
侍女畏惧于这个年纪相同,却已成为大管家的长林,所以乖乖应了一声。
一主一仆相携回了清芷院。
等到太阳彻底升起之时,街上便热闹了。长湖公主也再次来到谢府,与元筝一起参加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