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元承并没有问任何事,所以蔚茵不知道他是否知道穆明詹来过。可是街上的马车,他淋透着跑回来,似乎已经说明。
蔚茵先上船,回头傅元承还站在渡头。
傅元承撑着一把伞,人立在柳树旁,身后跪着一个黑衣暗卫。
“抓到了?”他看着船上灯火,以及在舱门处消失的身影。
暗卫抱拳垂首:“回禀陛下,属下无能。”
傅元承眼帘一垂,手指夹住一片柳叶:“茶肆呢?”
“茶肆并无不寻常之处,经营了十几年。”
傅元承嘴角微冷,抬手摆了下,身后人影瞬间消失。
这趟出行定是有人走路风声,凭穆明詹那个草包,怎么可能溜进茶肆?背后有人在帮他。
船舱,桌上摆满吃食,正中正好有一盘冬瓜汤。
范岭一直等在船上,麻利将汤盛进小碗中:“雨天凉,娘子喝口汤暖暖。”
他过来给人拖出凳子,帮着把筷子摆好。嘴巴也勤快,尽捡些轻快的来说。
一桌子菜,没有刺鼻的油腥气,样样精致,还有她喜欢的凉拌菜。
“娘子去吃芝麻粥了?”范岭又问,身着便装的他像是大户人家中的年轻管事。
“你如何知道?吃过吗?”或许是穆明詹留给她的憋闷太多,有人这样与她说话,让她觉得松快。
范岭有点受宠若惊,这位主子对着陛下都爱答不理,竟和他说起话来:“咱家哪吃过那些?不过是陛下问过,说京城哪里的东西好吃,不要油腻的,不要发物……”
看他掰着手指头一样一样的说着,蔚茵木木的嘴角翘了下。
“哎哟,娘子笑了,”范岭眼尖,“看来咱家没白跑腿儿打听。”
蔚茵有些累,点点头:“是好吃的。”
“那可好啊,有娘子这一句话,咱家就知足了。”范岭笑着,“娘子吃着,咱家去陛下那边看看。”
房中只剩下蔚茵一人,大概在茶肆中饿坏了,吃了不少。
盯着另一碗冬瓜汤,那是范岭给傅元承盛好的。他在换衣裳,应该一会儿会过来。
脑海中不禁想起穆明詹的话。他说她对不起他,对不起所有穆家人,说她眼睁睁看着穆家女眷冲进教坊司,而她跟了他们的仇人……
蔚茵闭上眼睛,头疼袭来。发抖的手不禁摸上袖口,那纸包里的东西只要倒进碗中,傅元承过来就会喝下。
可是毒杀国君,她会怎么样?傅元承死了就什么都解决了吗?
不会,什么都不会解决,知会更乱。穆家还是不会回来,而她会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一起死去。
与其这样,她更会想去和傅元承做那个一年的约定。至少明明白白。
头疼慢慢平息,她拿定主意放松下来,随后便靠在床边听着雨声。
迷迷糊糊间,她知道傅元承进来,后来坐在床边,轻轻缠着她的头发。
“茵娘,”他唤她,“你想见蔚渝,什么时候都可以。”
蔚茵脸朝里枕着手臂,闭着眼睛。
“陈正谊去了西北,朕给他一件事做,”傅元承继续说着,声音很轻,“他人品正直,若是做好此事,将来必比你的姑丈出息。”
蔚茵吸了口气,那纸包中的气味钻进鼻子,不免让她生出心累。
傅元承知道人没睡,给她掖着被角:“你那姑丈迂腐,死活要抱着言情书网的牌子。陈正谊脑子活络,知道并不一定要靠读书出头,别的方法一样可以。”
这话,蔚茵是赞同傅元承的。陈正谊读书资质一般,但是喜欢些拳脚功夫,想在军营中出人头地。许多世家子弟也会这样选,但是姑丈就是不同意,倚在说着祖上的荣光,文官如何,并不赞成陈正谊的选择,甚至阻止。
亏得那一年,父亲来京,将陈正谊带去了南面,也给了他发挥的余地,奠定了他以后从武道路。
现在看来挺好的。蔚渝也好,陈家也好,都很好。
“还有,陈正谊开始议亲了。”傅元承道,觉得这样简单的说话很舒服,哪怕她连嘴皮子都不动,“想不想知道谁家的姑娘?”
“谁家的?”蔚茵开口。
“咦,”傅元承身子探进床里,双臂撑在蔚茵两侧,去看她的脸,“你没睡啊?”
他新换了衣衫,头发干净,一股清爽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
蔚茵不由缩了缩脖子,身子往被子下藏。睡没睡,他会看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