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邵道:“万岁,臣知道这步棋很险,但是地方官将这些朝廷大员的话奉为圣旨,臣若想从他们手上拿到更确凿的证据,只怕在动手逼供以前,他们便会无端暴毙,成为京城某些人的弃子。”
皇帝摸摸下巴没有做声。
薛邵继续道:“所以臣认为比起保守行事,不如直接借贪款将章启正送入诏狱,一来杀鸡儆猴,锦衣卫不是动不了他们这些朝廷大员。二来往鱼群里丢一条泥鳅,好看清楚是谁跳得最凶。”
皇帝想了想,搁下毛笔,“那你审出什么来了吗?”
薛邵道:“臣不但抓了章启正,还抓了他儿子章鸣远,昨夜章启正一直为他儿子求情,今天必然松口,不用怕他不说。”
皇帝终于露出了点笑模样,摇头道:“薛邵啊,手段狠呐,真是不辜负朕提拔你上指挥使的位置,行,那你着手去办。”他敲敲桌面上的奏章,“这些老顽固骂你的长篇大论,朕替你收着。”
“臣,定不辜负万岁厚望。”
出了金銮殿,薛邵和毛丰在殿外接过绣春刀,重新佩戴上身。
毛丰听完薛邵在殿前说的,有点震惊,他一边下长阶一边问:“想不到你考虑了这么多,我还当你昨晚真的只是冲动行事,为了那个丁——”
薛邵看他一眼,径直走下台阶,将毛丰甩在身后。临出宫他脚步一顿,朝平康宫的方向走去。
毛丰不解地跟上去,“怎么了?去那儿干什么?”
锦衣卫是货真价实的男人,不得出入后宫,但荒废的冷宫久无人居,那方向除了浣衣局便是管柴火的惜薪司,不会有后妃前往,加之薛邵是御前红人,他要去平康宫根本无人阻拦。
薛邵携同毛丰来到年久失修的平康宫门前BBZL,用刀鞘挡开厚重的蛛网,推开了尘封已久的木门。
平康宫虽是冷宫,但也由三进院子组成,占地极大。
薛邵道:“毛丰,帮我找一口井。”
“井?你渴啊?”
毛丰愣住,见他头也不回往内院走去,只好张望着帮他找井。
薛邵踏入内院,抬眼就见杂草遍布的院落中兀立一口水井,往里看去,这井早就废弃,里头除了水什么都有。
薛邵径直走出平康宫,叫来两个宦官下井一探究竟。
那两个宦官不明就里,也不敢问薛邵要他们下去干什么,指挥使开口了,那就是让他们下去把这口井掘出水来也得照做。
宦官交替着下井,一点点把井里的杂物清理上来,过了一阵,井里的那个拽上来半条烂布。
他丢开布头又往深处抓了抓,竟从井底淤泥里拽出一根人骨。
俩宦官险些疯了。
井里的吓得直往外爬,井外接东西的这会儿已经跑到了平康宫门口。
毛丰抓起那根被丢弃在地的人骨,托在掌上掂了掂,“小腿骨,薛邵,你知道这儿有个死人?”
薛邵神情冷峻,摘下佩刀脱了锦衣卫赐服,跃入井中将那具人骨从淤泥里带了出来。
一套动作下来,看得毛丰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种下井摸死人的小事,他何必亲自去做?
薛邵仅着白色中衣从井里爬出来,门外正好进来一队被那两个宦官惊扰的侍卫,亲眼目睹了指挥使大人两腿淤泥的狼狈模样。
然后就见地上摆着一具尸骸,仅剩白骨,看不出死因也认不出身份。
毛丰见薛邵一直不言语,急了,“这什么人啊?要你亲自下去挖出来。”
薛邵阴沉地看了那尸骨一眼,偏头对手足无措的侍卫道:“抬出去丢了。”
“是...”
一炷香后,薛邵换了手下送来的干净衣服,脚底生风快步走出平康宫。
北镇抚司内。
丁宝枝本想等毛丰回来再求一求见章鸣远的事,可她一夜没睡又熬到了正午,现下眼皮打架脑袋昏沉根本由不得她。
丁宝枝强作精神在屋里转了几圈,实在困得不行,沾上枕头昏睡过去。
许是她醒着的时候心思太重,以至于闭上眼睛又做起了那个噩梦。
梦里她回到多年前的晚上,被人捂住口鼻拖到了平康宫的内院,那人松开她的时候,她游鱼搁浅般大口呼气,但凡再捂得久一点她都要失去意识。
丁宝枝从未如此绝望过,她知道一个宫女在宫里遭人玷污会是什么下场,没有人会向着她。
她只怕连尚服局也待不下去,从今往后她只能在浣衣局当一个洗衣宫女,从十五岁洗到八十五岁...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