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邵,你冷静。”
“我将她送上刑架自然能够冷静。”
“你先听我说。”
丁宝枝深吸口气,“既然确定珠珠是容予和玉枝塞进来的人,我们多加防备就是了。容予掌管东厂不久,和你之间甚至还没什么公事往来,你若是这时候打草惊蛇,惩治他安插的眼线,你就不怕他防备心起,前功尽弃吗?”
薛邵答:“我大可以对外说,府中有人抓到她在你饭食里下药。”
丁宝枝连日来都在思虑珠珠的事,到了这时候比薛邵显得镇定。
她沉声道:“谁不知道北镇抚司刑讯手段特殊,你抓了珠珠,可一个丫头怎么可能自发给主子下药,定是有人暗中指使。容予届时担心她被严刑逼供,一定会收敛行动,这不就适得其反了吗?”
薛邵微微一怔,看向她分明轻淡却又坚定的眼眸,面对她临危不乱的沉着,他更多的感受竟然是在为她心疼。
明明受到伤害的人是她,她却主动以大局为重。
不想前功BBZL尽弃,不想他和皇帝事先的部署全都付诸东流。
皇帝之所以在寿诞上提容予为东厂提督、司礼监掌印,无非就是想让朝中所有人都以为薛邵失势,现今最得皇帝信赖的心腹成了容予。
如此一来,容予定然以为自己正稳步打压锦衣卫,野心便会逐渐展露,而与他暗中勾结之人也不再会因为锦衣卫草木皆兵,从而露出狐狸尾巴。
这些她都明白。
她被钦点一个‘慧’字,可他此刻却宁愿她没有那么聪慧。
薛邵自知关心则乱,闭了闭眼牙齿都快咬碎,只得伸手将不过到自己胸口的人儿揽进怀中,努力遏制着怒意,为自己职责所带来的诸多限制而感到自责。
丁宝枝见他为自己这副模样,心中建筑起的高墙被潮水侵蚀般逐渐瓦解,她主动环住他腰身,紧紧贴着。
是安抚他,也是在安抚自己。
相拥许久,两人都平静下来。
丁宝枝皱起眉头,轻声道:“可容予为什么要给我下药?下得什么药?”
说句不中听的,要下也该下给薛邵,她又不是什么朝廷要员,身体好不好还能左右朝堂吗?
丁宝枝觉得薛邵过于安静了,抬眼见他下颌收紧,目光冷冽盯着桌上某处,思绪已然不在这间屋里。
他在刚才有了一个大胆而又离奇的假设。
丁宝枝正欲唤他,却听他森然回答了自己适才的提问。
“容予给你下的,是避子药。”
他答得过于笃定,丁宝枝不由皱眉问:“你怎么知道?”
薛邵垂眼看她,沉凝良久没有说出实情。
皇帝出于忌惮不想让太子出在坤宁宫的事,他是知道的。
国丈爷齐国公曾是开国将军,现在朝中仍旧活跃,他在皇后入主坤宁宫后主动交出了兵权,只在京中参议,毕竟相较于太子外孙,兵权又算得了什么。
但即便如此,皇帝也铁了心让这些开国老将军远离朝政实权,所以坤宁宫皇后的肚子,一直被皇帝以药物控制着。
现如今,皇帝下给坤宁宫的药,是否和容予下给薛府的药,是同一副......
如果是的话——
丁宝枝见他走神,追问:“你怎么不回答我?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现在还不能告诉她自己的猜想。
于是薛邵只道:“我当然知道。他一个只能给人当干爹的阉人,如何忍受得了看我们儿女成群子孙满堂?”
丁宝枝听得语塞,是这样吗?
但他话糙理不糙,容予给她下药的行径的确可能出于妒恨。
若真的是避子药...
丁宝枝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被这变态又歹毒的行径恶心得不轻。
旋即她又觉得不对,皱眉道:“可我从没听说过,避子的药还能偷偷下在一日三餐里,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就连在宫里,我也只听说过嫔妃们在事后才被万岁爷赐一碗避子汤药,可我每次...每次行房之后,从不吃东西也不特意要什么喝的。”
薛邵神色凝肃噤声BBZL不语,因为他比谁都清楚,皇帝表面上的做法,不一定是他的最终目的。
嫔妃们被皇帝赏药是做给坤宁宫看的,意思是‘皇后贵为六宫之主,皇后未有所出,其余妃嫔也不得诞下龙嗣’。还是后来朝臣看不下去了纷纷上奏,让皇帝以国为重,皇帝这才停止了这一荒唐的‘宠妻’行径。
殊不知真正常年服用避子汤的,正是尊宠无限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