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转动着眼珠, 将视线落在面前的男人脸上, 虽瞧不清他的面容,却能清晰地感知到他身上的怒火。
“……将军,奴婢说过许多遍,奴婢只想活, 不想死。”
崔道之冷笑起来,猛地抬起她的下巴,凑近,一字一句道;
“可你如今就是在作死,你打量着你家爷好性,上次放过了你,如今还会不痛不痒,将你轻轻放过,你就打错了主意!”
见秀秀竟敢挣扎,崔道之扼住她的手腕,抬起一条腿压住她的身子,将她牢牢辖制住。
“想不想知道我这回要如何惩治你?”
崔道之垂首望着秀秀,漆黑的夜色里,只有微弱的月光透过车窗倾泻进来,照在秀秀脸上,显出她白皙的脸,润红的唇。
到了这步田地,她仍能轻易勾得他心火旺盛,崔道之心中更恨,咬牙道:
“上次牢狱里,惩治那些逃奴你只能听不能看,这回让你亲眼看看,如何?”
秀秀身体猛地一僵,牙齿不住打颤。
崔道之还在耳边为她轻声讲解那些惩治人的法子。
“……他们会在你手指甲盖里插上细密的针,若还不死,便用一根棍子从身子底下穿进去,搅动肠胃……”
秀秀苍白着脸摇头:“……别说了,求你别说了……”
崔道之问:“还想离开么?”
秀秀牙齿打颤,她知道自己如今应该认错,求他宽恕,确保之后永远不会再生逃离的心思,可是……可是……
到底心不甘。
崔道之见状,扬声道:“赵贵——”
“我错了!”秀秀拉住他的手臂,仰头望着他,道:“……我错了……往后……”
她嗓子眼里似是被塞了什么东西,堵得难受:
“……往后,我再不会如此。”
她像是一个木偶娃娃一般,突然间失去了生气。
崔道之望着她,抿住唇角,手捏上她的下巴,一滴滚烫的眼泪立时从她眼里流出来,砸上他的手背。
崔道之心中升起一股熟悉的烦躁,那股烦躁在他身体里来回碰撞,消不掉,灭不了。
他将视线从秀秀身上移开,沉声道:“你最好记住今天的话。”
说着,便一把将秀秀翻身,按在毯子上,压上去。
秀秀手撑着车壁,心中一惊。
马车如今还在大街上,前头赵贵还在赶马,仅隔着一个车厢,外头便全是人,她甚至能听见外头人的走路、讲话和叫卖声,一切仿似就在耳边。
秀秀连忙要转身,却被崔道之按了回去。
“你家将军气还没消,好好伺候。”
如此场合,秀秀只觉得羞耻和恐惧,她想求崔道之,话还没说出口,声音立时堵在嗓子眼里。
他竟然真的……
秀秀咬着唇,身子不住抖动,身后,崔道之的手伸过来,捂住她的嘴。
秀秀伏在车壁上,发髻散乱,死死咬着牙,生怕发出一点声音。
无尽的黑夜放大了两人的感官,崔道之眉头紧皱,额角青筋不断跳动。
也不知是不是赵贵察觉到了什么,马车很快便离开喧闹的街市,进入一条幽静的小巷停住。
崔道之此时方才放开手脚,将捂在秀秀嘴上的手掌拿开。
不远处,传来几声狗叫,赵贵背着身堵在巷子口把风,偶尔回头瞧一眼,随即又立刻将头扭回去。
瞧着早前二爷的模样,他还当真以为这回秀秀姑娘怕是凶多吉少,谁承想他们二爷这次却是雷声大雨点小,温柔乡里过一回,恐怕早将前头的怒火丢的七七八八,不剩几分了。
其实就连他也纳罕,秀秀姑娘既然总想着离开崔家往外跑,这次还攀上了丞相夫人这棵高枝,那就将她撂开呗。
反正这世上女子如此之多,比她好看的也不是没有,府中丫头不喜,那便从外头买一个,稍微调.教一下,想必要比秀秀姑娘听话懂事百倍,做什么非要在这一棵树上吊死,好似非她不可似的。
难不成他们二爷也是那传说中的情痴?
想到这里,赵贵不禁‘噗嗤’一声笑出来,他着实无法将这两个字同崔道之联系在一起。
不远处不断有饭菜的香气飘过来,赵贵腹中不免叫了一下,他揉着胃,这才想起他从傍晚便跟着他们二爷去丞相府要人,到如今还没用上晚膳。
察觉到马车上的动静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不禁哀叹一声,感慨他们二爷好体力。
等到月上中天,巷子里才终于安静下来,赵贵轻脚过去,在外头唤:“二爷。”
里头传来崔道之暗哑的嗓音:“回去。”
“是。”赵贵跳上车辕,拿起马鞭一扬,寂静的巷子里立时响起马蹄声。
马车出了巷子,一路往崔府而去。
-
丞相府,李丞相正背着手来回地在屋里走动,丞相夫人坐在椅子上,面色有些惶恐不安:
“老爷……”
李丞相听见她开口,停下脚步,指着她道:
“你呀!叫我说你什么好!”
丞相夫人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大反应,捏着帕子道:
“那崔二如今虽承袭了爵位,但咱们家也不差,更何况论起官位,老爷你是当朝一品宰相,陛下都需得敬您三分,他只不过是个三品的骠骑将军,敢打上门来要人已经是对您不敬,老爷不生气,怎么反倒……”
倒像是怕了他似的。
“你懂什么!”李丞相撩起袍子坐下,端起茶碗想吃茶,最终却哀叹一声,将茶碗放下,道:
“我是丞相,可我这个丞相是怎么来的?大皇子与七皇子争储,两派各自不断拉拢人马,闹得朝堂上乌烟瘴气,陛下不过是瞧着我哪派都不沾,又有些资历,前头马丞相告老还乡后,方才提拔我到了这个位置。”
“这……妾身都知道,可即便如此,老爷您也不用如此谨小慎微,连个崔二都怕呀。”
“怕?”李丞相冷笑一声,道:“我堂堂一丞相,怕他作甚?我是怕将来呀……”
“将来?”丞相夫人不明白:“将来如何?”
李丞相叹口气,捋着胡子道:
“他家本是败了的,如今陛下重新起复不说,待之也比从前亲厚,为的是什么?不过是因为北面的戎狄罢了。”
“与戎狄的仗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朝中无人可用,只能用崔道之,他如今掌握着兵权,又与王家有仇,将来怕是要闹出不小的动静来。”
当年他父兄的死,还有他为了求得一线生机所受的折磨,就算是跟他们家没有交情的,看了也要道一个‘惨’字。
他不信崔道之会忘了。
丞相夫人越听越是心惊,道:
“不会吧,老爷是说他会支持大皇子争储?可……可我听说如今支持七皇子的多,老爷——”
李丞相抬手:“以我对陛下的了解,难说。”
若是大皇子即位,那崔道之便会成为炽手可热的大红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朝堂之势,瞬息万变,若是有那一天,那得罪他的那些人怕是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
况且他瞧着如今的崔道之,怎么瞧也不像是个会甘心屈居人之下的,往后说不准……
李丞相捋了捋胡须,叹了口气。
丞相夫人听后,良久不言语。
李丞相走过去,拍着她的背道:
“你呀,平日里心眼实,喜欢热闹,跟官眷们交好,这我也不拦你,只是往后,可不要什么人都往家里领,平白得罪人都不知道。”
“我……我并不知那丫头是他的房里人,若是知道,我自然不会将她领回来,哎,那孩子着实是个好的,又和我眼缘,瞧那崔二过来要人的阵仗,也不知那孩子回去后会怎么样,若是她因此受罪,倒是我的过错。”
李丞相不知是该恼还是该笑: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空关心一个丫头,你若喜欢,我专门派人买个好的给你便是。”
丞相夫人只好点头,只是想到身边婆子说秀秀离开时脸上是一副要哭的神情,她不免在心中叹了口气。
到底是她们无缘。
她起身,想着明日贵妃娘娘要在宫中摆宴,请人赏花,不免赶紧试了泪,免得明日眼睛肿了,娘娘问起,无法回答。
第42章 “没用的东西,你还真敢……
自那日秀秀被崔道之带回府中后, 便被他真正软禁了起来,除非有他的命令,否则任何人不许放秀秀离府, 便是老夫人也不成。
除此之外,他还将她的住处挪到自己院子的东厢房,另派两个丫头服侍。
这原是不合规矩的,主子院子的东西厢房原本是等将来他成亲后,给妾室住的。
秀秀如今不过一个通房,原本是没资格住在里头, 可二爷一向说一不二, 众人自然不敢多说什么, 将屋子收拾干净了,请秀秀进去住。
赵贵本还想叫喜鹊和春茗去服侍她,但前儿春茗刚被他老子娘赎出去嫁人, 于是便把她换成了红蕊。
两人如今别的不管, 只管侍候秀秀,只不过同样,没有崔道之的命令, 秀秀不能出这厢房, 只能在那方寸之地过活。
由此, 秀秀每日里除了在屋里等着崔道之过来, 其余人竟是一个都不能见, 就连伺候她的两个丫头, 除了照顾她起居以外,也不许同她说话。
这样的日子,秀秀过了将近两个月。
她觉得自己犹如一个行尸走肉,身体里的生气正在一点点被抽干。
此时她才知道, 原来折磨一个人最好的方式,不是在肉.体上给与她痛苦,而是在精神上将她摧残打垮。
在最初的几日里,秀秀还能忍受,没人说话,她便自言自语。
可是随着时间越来越长,她开始感到焦虑,一次次地踏出屋门又被一次次地‘请’回来,每当这个时候,崔道之便会比往常更用力些。
让她觉得当初在牢里的日子都比如今要好些。
她终于心如死灰,开始软语求他。
崔道之却只是不言语,随即秀秀便开始哭。
“哭什么,倘若你听话,此刻自然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然而……”
他抬手摩挲了一下她的香腮,宛如一个高高在上的审判者。
“……你不老实。”
秀秀费力推拒着他,他不恼,反而越发得了意趣。
渐渐的,秀秀没了力气,也不再哭,直挺挺地躺在那里,望着大红色晃动的床幔,别过脸,闭上双眼。
她这幅模样,崔道之仿似还不满意,非要使劲法子叫她看着他,逼着她与自己共沉沦。
秀秀险些要被逼疯。
后来,她便不再求他,只每日坐在榻上等他到来,期盼着近乎每日一次的折磨早日过去。
只是见她一日日的消沉下去,崔道之却好似并没有察觉到心中的乐趣,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萦绕在他心头,挥散不去。
她还是那样怕黑,夜间休息从不灭灯,坐在床头,头发散着,也不梳,就那样直直垂到腰际,恍惚中,他仿似看见她正穿着一件粗布织就的寝衣,擒着一盏快要烧尽的油灯,小跑着到他身边,查看他身上的伤势,欢喜道:
“二哥哥,你的伤快好啦,瞧,已经结痂了,我就说过,那大夫还是不错的,二哥哥,你想吃什么,等你彻底好了,我给你做。”
她那时,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他,眼角眉梢间尽是笑意,如今那里却只有一片死寂。
听见动静,秀秀呆呆地转过头来,掀开被褥下床,对着崔道之行礼,随即便十分熟练地抬手去解颈间的盘扣。
“将军,奴婢今日有些劳累,可以快些么?”
崔道之神色微敛,心底那股烦躁再次涌上心头,沉声道:
“你成日家什么都不做,累个什么?”
秀秀如今颇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理,道:“就是因为什么都不做,也做不了,连门都出不去,所以才累。”
崔道之从不知她如今这般伶牙俐齿,敢当面驳斥他的话了。
屋外守着的三人听见这话,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
秀秀姑娘这是被关的时间久了,得了失心疯了?竟敢用那种语气同他们二爷说话。
赵贵和喜鹊两个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深怕崔道之会动怒,红蕊却有些幸灾乐祸,侧过脸等着听里头的动静。
在她看来,像秀秀这般不听话的,屡教不改的逃奴,就应当得到她应得的教训,也不知二爷是着了什么魔,竟还好好地把她找回来,锦衣玉食地养着,还要自己伺候她!
每日里听着她在里头和二爷做出那见不得人的事,发出那样的动静,她心里头便开始窝火,那火恨不得将她整个人烧起来。
呸!专会勾引爷们儿的下流种子!瞧她喊叫的动静,怕是西院的人都要听见,不害臊!
二爷这样神仙似的人物日日同她厮混在一处,她还不知足,换了她,定然小心伺候着,不叫二爷生气。
红蕊虽满心的不忿,却未在脸上显露出来,只乖巧等着崔道之发火,好好治治那小蹄子。
谁知等了好半晌,里头竟什么动静都没有,正疑惑着,却见崔道之猝然掀帘出来,脸上虽冷如寒冰,却什么都没说,抬脚进了上房。
赵贵赶紧跟了过去。
“二爷,您这是……”
只见崔道之冷着脸坐在紫檀椅子上,眉头紧蹙,随即‘啪’的一下,轻敲了一下茶几。
“叫水。”
这是今晚不打算同秀秀姑娘同房了。
说实话,听到这个消息,赵贵心里还是松了一口气。
除了秀秀姑娘身上来月事那几日,这两个月二爷几乎日日要过去一趟,每日不折腾到半夜都不会停,有几日甚至直到天明才歇,长此以往,于二爷的身子到底是无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