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离开,姜妧放下银钩,一手扶额。
窗外阴雨连绵,檐下雾蒙蒙的,院中桐树郁郁苍苍,她喃喃问:“岚芝,今日初几了?”
“小娘子,今儿是十二。”
姜妧将木窗推开,一手递出去,细密雨丝落在指尖也未觉出凉意。
“四月都快过半了,难怪这几日天越发地燥热。”
岚芝瞧了瞧她垂在肩上的云发,和那张素净的不施粉黛的脸颊,试探着说道:“再过几日便是十五了,小娘子可要同杨家娘子去庙里上香?”
姜妧笑笑:“不了,我本就不信鬼神,如今已是更加不信了。”
她这般说,岚芝也不好再劝她出去走动,只得搬了凳子过来,在一旁陪着她。
午后,雨下得越发大了,淅淅沥沥下了一两个时辰,天上乌云密布,未至傍晚便显出夜色来。
姜妧半卧在榻上看书,春汐领着一群仆人进来。
仆人抬着好几个大箱子,春汐则捧着个小匣子走到榻边,喜滋滋道:“小娘子,豫王叫人给您送了些东西过来,您瞧,这是安息香,有凝神静气之效,还是西域使者向朝廷进贡的,据说价值不菲,还有这玛瑙杯……”
“拿出去。”
姜妧冷冷打断,一众奴仆原都喜上眉梢精神抖擞,被她这一呵斥当下面面相觑,迷茫得很。
包括春汐。
“那其余这些……”
姜妧朝那处扫了眼,淡淡道:“都送到阿娘院里去,让父亲派人送还豫王府,就说是我吩咐的。”
春汐眨巴眨巴眼睛,犹豫着“哦”了一声。
仆人们重新抬起箱子离开,姜妧起身下榻,从一红木箱子底下取出一个木匣子,匣子里装的是上回陆绥遣人送来的千年野参。
“岚芝,你过来,我有事交代你。”
岚芝闻言忙丢下手里的针线走过来:“小娘子有何事吩咐?”
姜妧把那匣子盖好放回去,道:“你带人将这些东西送去将军府。”
她顿了顿,折到妆台前,从奁盒里拿那支用手帕包裹的玉簪,“连同这支簪子,一同归还。”
*
四月的雨缠绵朦胧。
傍晚,陆绥自军营回到将军府,一进宅邸便去往书房,忙活到天黑方停歇下来。
见他得了空闲,崔四适时进来禀道:“郎君,今日晌午四皇子去姜府了。”
陆绥负手立于窗前,外头仍滴滴答答落着雨崔四未听见他开口,又唤了声。
“郎君?”
良久,他声音寡淡应了声:“知道了。”
崔四盯着他的背影,斟酌片刻后走出房外,BBZL 冲几个仆人招了招手。
不多时,那些个仆人将廊下的几个箱子抬过来,跟着崔四走进书房。
陆绥仍旧站在窗前,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墨发梳得一丝不苟,锦袍亦无一丝褶皱,瞧着还是跟往常一样,可若细细看去,又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崔四默默叹了口气,垂着头禀道:“郎君,这些东西是妧娘子让人送回来的。”
听到此话,那稳如泰山之人总算是动了动。
他微转身,抬眼朝地上的箱子瞧了瞧。
“此为何物?”
“都是上回妧娘子在翠林山苑患病时,您让奴给她送去的物什,奴瞧了,除却一些不能放的吃食,旁的都在这了。”
崔四小心翼翼地回答,悄悄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却未在他脸上捕捉到什么异样。
默然片刻,陆绥抬脚走去,随手拿起最上头的一个小木盒。
打开盒盖一瞧,果是他送去的那支簪子。
如今复又物归原主了。
“若再弄丢,我就把我自个儿赔给您。”
少女清隽俏皮的声音犹如在耳,他静静驻足,眼底满是倦意。
“都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