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薄情——绘花猫
时间:2022-06-25 07:08:47

  她笑得几乎无法遏制,好半晌才扶着一旁的坐榻慢慢坐下,然后才又看向了这两人,道:“我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只会耽误了你们的前程。我知道你们都是心中有丘壑,也都算计着将来的锦绣前程,俗话说便是无利不起早的。在我这里,你们只会什么都得不到,还是早些去找个高枝,别耽误在了我这里,将来只会想骂我。”
  这话听得这两人再次愣住,他们再次交换了一个眼神,一时间沉默了下去没有说话。
  云岚看着他们,徐徐叹了口气,道:“看在当初你们不曾苛待过我母妃的份上,我便也对你们坦诚以待,就算是还了当年的情分。将来我不会麻烦你们,你们也不必想着从我这里捞什么好处。”
 
 
第4章 
  约是听说了云岚换宫人的事情,裴彦中午时候便从隆庆宫过来陪着她一起用午膳。
  “是朕思虑不周,怪朕吧!”裴彦抬手给云岚布菜,“朕之前的确是想着,若是你熟悉的人在你身边,便也更自在一些。”
  云岚笑着抬头看向了裴彦,便给他夹了一筷子蘑菇,然后才慢慢道:“这有什么好怪谁的?寻常人都是喜欢身边有熟人,那样才安心。只不过是我与旁人不同罢了,裴郎便放心吧,我没有因为这些事情烦恼的。”顿了顿,她又撕了一块鱼背上的肉丢到地上去喂灰奴,目光流转间很有几分闲适,“再说了,宝公公已经重新安排了宫人和内侍,着实不算什么大事。”
  裴彦伸头看了眼低头吃鱼的灰奴,笑道:“你太惯着它了,下次它就敢上桌子。”
  吃完了鱼肉的灰奴抬头看向了云岚,撒娇地蹭着她的小腿,发出嗲嗲的喵呜声。
  云岚让人拿了个小碟子来,用鱼汤拌了些米饭,放在地上给灰奴吃。
  裴彦看得直摇头,道:“下次可不能这样,又不是没有给它准备猫饭,何至于要在自己用膳的时候还要这样分给它。”说到最后他语气都有些生硬——似是真的不满。
  “下次就听裴郎的。”云岚笑着看向了裴彦,可见他面上严肃,似乎一两句要哄不好了。抿了下嘴唇,她瞥了一眼旁边伺候的宫人,抬手把脸颊旁的碎发绕到耳后去,然后默默地放下了了碗看他。
  裴彦正想说什么,却忽然感觉到脚上忽然被踩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只微凉的赤足便撩开了他的衣袍,顺着他的小腿一路往上。
  他动作一顿,飞快放下手中碗筷,伸手按住了那只作怪的脚。
  再抬头看向了坐在对面的人,只见她正噙着笑看着他,仿佛没事人一般,可他手中握住的这只玉足却不安分地又在他手心上重重踩了两下。
  裴彦再抬眼去看云岚,便见她却露出了一本正经的神色,她又拿起筷子给他夹菜,口中还道:“裴郎你只吃了这么一点点怎么行?再多吃一点!”
  这饭是再没办法好生吃下去了。
  他挥退了殿中伺候的宫人,长手一伸,便把眼前这人拉到了怀里来。
  “你就不能安分些?”他捏了一下她的下巴,“这是在宫里。”
  云岚揽住他脖子往他怀里躲,用柔媚的声音说着一本正经的话:“可我什么都没做呀!裴郎在说什么,我没有听明白。”
  “哦?那刚才是谁的脚在作怪?”裴彦的手顺着她的腰肢一路往下滑,把她稳稳地抱在了自己怀里。
  此时此刻两人呼吸交缠着,云岚双手搭在裴彦的肩膀上,认真地看着他:“刚才一定是灰奴这个小坏蛋在做坏事。”
  吃着猫饭的大狸花猫听到自己的名字,抽空喵喵了两声。
  裴彦扫了一眼桌下的灰奴,抱着怀里人站起身来,便就着这姿势朝着内殿走。
  灰奴吃完了那一小碟鱼汤拌饭再抬头,殿中已空无一人,而桌上的鱼还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狸花猫甩着尾巴思索了一会儿,便干脆跳上桌子,叼着那一整条鱼又跳下来,拖到一旁去喵呜喵呜地吃了起来。
  内殿中种种动静与猫儿没有关系,吃饱喝足的大狸花猫找了个凉快地方慢慢地舔着毛,然后便摊开身子开始呼噜呼噜地睡觉。
  殿外的宫人们只相互交换了个眼神,便也只当做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在各自的位置上站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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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廷郎官宋奇找到昭华殿外的时候,已经快到申时了。
  拿着奏疏的宋奇有些焦虑地想要进去求见裴彦,却被殿外的宫人拦了下来。
  “宋大人,若是不急的事情,明日再说吧!”宫人客客气气地说道。
  宋奇垫着脚往殿中看了一眼,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奏疏,便把奏疏递给了那宫人,道:“不算特别急的事情,但陛下也要心中有数,你等会交给陛下也可。”
  殿外这宫人名宝言,原本是跟随着先帝伺候的内侍,现在是随侍在裴彦身边,算得上是裴彦身边亲近得用的内侍。他看了一眼这似乎听不懂话语的宋奇,却没有接那奏疏,只笑道:“既然这样,大人略等一会儿,奴婢晚些时候进去问问陛下。”
  宋奇见宝言不收,也不好勉强,只得就在昭华殿外站了。
  这一站又是大半个时辰,宋奇有些耐不住伸着头又往殿内看了看,收回目光时候,与宝言四目相对了。
  “宝公公,或者这奏疏,还是由您代为呈奏吧?”宋奇叹了口气,“不是什么要紧事,不过也就还是陛下两个弟弟的爵位,太后娘娘询问了宗正,宗正又找人打探消息,如今还是想知道陛下的口风呢!”
  宝言看了宋奇一眼,只笑了笑,道:“这事情奴婢是不好与陛下说的,奴婢不过只是个内侍,哪里能对天家事情指手画脚呢?那怕不是嫌自己脖子太硬呢!大人再略等等吧!”
  宋奇又叹了口气,道:“倒是我今日来得不巧,方才应当听从宝公公的话直接退走的。”
  “巧不巧的都在今日了。”宝言道,“大人若是真的觉得这事不急,便也不会找到这昭华殿来。”
  “据说这里面就是前陈的公主殿下?”宋奇往里面又看了一眼,“陛下准备给什么位分?”
  宝言若有所思看了宋奇一眼,笑而不答。
  做内侍的与外头做官的这些人终究是不同的,内侍入宫之后身家性命都系在皇帝一人身上,断没有外头这些郎官们的花花心思多。
  终于,里面传来了裴彦宣人进去伺候的声音。
  宝言一面叫人赶紧进去,一面看向了宋奇,道:“大人且在外面等一等,奴婢这就进去通禀陛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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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殿中,宫人送了热水等物进去,只听着屏风后头那两人又打闹了一番,才见到他们的陛下随便披着一件衣裳就那么袒露着胸膛走了出来。
  宫人们分成两拨,宫女们捧着什物进去屏风后面,外头是宝言带着宫人来伺候裴彦穿衣。
  “宋大人在外面求见陛下。”宝言一边给裴彦把衣裳系好了,一边低声说道,“说是有奏疏要上呈陛下,是有关那两位殿下爵位的事情。”
  裴彦心思还放在屏风后面的云岚身上,此刻听着宝言说着这些,只随口道:“他们二人寸功未立,还想要封爵?还是想封王?这事情早有定论,不必再议,让他走。”
  “说是太后询问了宗正。”宝言忙又道。
  裴彦看了一眼宝言,面上神色认真了一些,垂着眼眸思索了一会儿才道:“那就让他在外间候着。”
  宝言应下来,然后恭顺地退到了一旁。
  “除了他,还有别的什么人找过来吗?”裴彦语气冷漠了下来。
  “回陛下,再没有了。”宝言道。
  “宋奇,朕倒是要听听他找过来到底还想说什么。”裴彦摆了摆手示意宝言可以先出去,“朕随后就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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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屏风后面,云岚已经穿戴整齐重新梳了头发,她自然也听见了外面裴彦与宝言的对话。
  她从屏风后面绕出来,娇笑着扑住裴彦抱住他的腰:“裴郎,我是不是耽误你处理朝政大事啦?”
  “找到这里来的未必就是什么大事。”他接住了云岚,在她的头发上落下了一个吻,“不过还是要过去听一听,毕竟能找到这里来,想来在他心目中应当是一件很值得面圣亲自陈述的事情了。”
  “晚上留下来吗?”云岚抬头看他。
  “留下。”裴彦也看着她,“今天都留在这儿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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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殿中,郎官宋奇又等了约一刻钟,才等到了裴彦从里间出来。
  他看到裴彦,便先行了礼,接着呈上了奏疏,在一旁安静地垂手而立。
  裴彦接了奏疏一目十行看过,眉头皱了皱:“朕之前与宗正已经说过了朕这两个弟弟不封王的事情,为何太后又再次问询?”
  “臣以为……大概是太后听说了陛下把陈朝的公主接到后宫中来的事情。”宋奇大着胆子说道,“从前陛下不封,太后也不担心陛下会有什么私心,现在……太后或许就已经开始担心了。”
  裴彦愣了一愣,倒是没想到这事情还能扯到云岚身上来,他合上了奏疏,似笑非笑地看向了宋奇:“这是你的猜测,还是太后对你说的话?”
  “是臣的猜测——也是臣的担忧。”宋奇看了一眼裴彦,语气凛然,“朝内外都已经知道陛下把陈朝的公主接到了后宫中,如今陈朝还有余孽尚在北边蠢蠢欲动意欲复辟,陛下此举,无疑是让朝中上下里里外外都担忧的!万一这位陈朝公主心怀叵测,陛下遭遇不幸,我梁朝刚立国两代,神州尚未完全一统,难道就要又要陷入一片战乱和纷争?”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声音中带上了哭腔,“还请陛下深思,切不可因为儿女私情,让天下大乱啊!”
  裴彦看着这郎官宋奇,又带着几分猜疑地看了一眼一旁的宝言,眉头微微跳了一跳,没有说话。
  宋奇见裴彦不语,更加悲愤起来:“陛下!太后此举也并非只是为了什么爵位封王,而是为了梁朝的将来,未雨绸缪啊!”
 
 
第5章 
  云岚漫不经心地把跳到自己身边的大狸花猫抱在怀里用手梳了梳毛。
  前殿宋奇的声音太大,就算隔得这么远,她在后殿中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梳了两下毛,灰奴便在她怀里发出惬意的呼噜声,伸长了脖子搭在她的手上,满意地眯起眼睛,尾巴开怀地甩来甩去。
  隔得老远,她能听见那大嗓门的郎官仿佛声泪俱下一般哽噎说道:“陛下,您只想想前陈那些余孽,只想想他们当初是如何行事,便可猜测那位公主只怕也是陈朝余孽特地送到您身边的奸细啊!”
  殿中的宫人们不敢出声,都只贴着墙站着,恨不得能立时消失。
  云岚漫不经心地捏着灰奴毛乎乎的爪子,听着这郎官一口一个前陈余孽,倒是忽然让她想起来自己曾经的那些兄弟姐妹们,不知他们到底身在何处,是死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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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来陈朝也不是太久远之前事情,可冠上了一个“前”字,便让人感觉是十分古早之前的年月,似乎一闭眼便是三五十年之前一样久远,可认真说起来也不过是三五年间的事情。
  她还记得自己离开这座皇宫是在三年前。
  也就是在三年前,这天下苦她的父皇荒淫无度暴虐无道之行事,终于有百姓揭竿而起,诸侯并各地豪强纷纷动兵,于是历经三百年一统天下的陈朝变得四分五裂,再然后她的父皇仓皇逃窜,她便就是在那时候离开了皇宫。
  那年的她以为自己从此便摆脱了所有的桎梏与牢笼,从此便能与心爱之人过上和美的日子。
  可事实上却只是镜花水月一场,如泡影,又如一场梦,转眼间,她便一无所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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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垂下眼眸看到了在自己怀里还在呼噜呼噜的灰奴,她忍不住自嘲地伸手又揉了揉它的耳朵——也不能算一无所有,她还有这只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吃睡玩耍的猫。
  有时她希望自己也是一只猫,那样她便也能半点烦恼也没有,无忧无虑,不用熬着年月苦苦挣扎着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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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中有乌云飘来,外面原本灿烂的阳光忽然收敛了起来,再然后便是天色飞快地暗了下去。
  还没有到傍晚时分,这天色却仿佛到了晚上一般。
  狂风惊起,几乎肆虐地拍打着庭院中的花木。
  檐下玉铎发出了凌乱的声响。
  前殿那位郎官的声音被这样动静遮盖,再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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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岚把怀里的灰奴随手放到了一旁,站起来朝着窗户走去。
  灰奴伸了个懒腰,从椅子上跳下来跟在了云岚的脚边,似乎还想要她抱抱,大脑袋在她的小腿上蹭了又蹭。
  弯腰摸了一下灰奴毛茸茸的脑袋,云岚没有再抱它,只是走到了窗户旁边往外看去。
  乌云已经沉沉压到了天边,几乎让人无法想到在一刻钟之前还是阳光灿烂明媚又燥热难耐的午后。
  有隐隐约约的雷声在这厚厚的乌云之中滚动,间或有闪电刺啦刺啦地在闪动。
  一亮接着一暗,一声巨雷从天上滚下。
  大雨就这么突如其来地倾盆而下。
  庭院中的花木迅速地被雨水重刷着狼狈地垂下了枝条,花叶散落满地,和着泥泞,随着雨水往低处漂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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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灰奴跳上了窗台,懒洋洋地坐下了。
  伸手挠了两下大狸花猫的下巴,云岚抬眼去看着几乎连成一片白练的大雨,又看向天空中越聚越拢的乌云,猜着这雨会下多久。
  低头看了看顺着沟渠正欢快奔腾的积水,她忍不住想若是这么大雨下半个时辰,恐怕这宫里低洼一些的地方就要淹水了——比如她当年与母妃一起居住的长泰殿。
  想到这里,她忽然感觉有些好笑了,只不知长泰殿是否还在,又是否还是如当年那样破败不堪无人修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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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想得出神,她忽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还没来得及回头去看,便先听见了裴彦的声音。
  “在看雨?”他的声音是沉稳的,在她的印象中,他似乎永远这么从容不迫,似乎从来没有过慌乱和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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