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知府。
新上任的知府大人姓马,或许是应了名号的缘故,不少人都在底下悄悄送了一个外号——马屁精。
马知府原本正在小憩,忽然被师爷叫醒,说是都察院中丞大人已经到了,同来的,还有太子殿下?
这可把马知府吓坏了,当即从塌上滚了下来。
“太、太、太子?!”
师爷也吓得不停擦汗:“是,是太子殿下。”
马知府慌乱的差点把左右鞋都穿反了,一路狂奔,他知道谢中丞要来,只不过前几日来信说是路上耽误了,这两天便松懈了下来,可如今,怎么忽然又来了太子。
两尊大佛同时驾临,这可真是要了他的老命了!
马知府到前厅的时候,谢曜和周培面对面坐着,正在下棋。两人一句话不说,那棋盘上却厮杀的厉害。
马知府战战兢兢的行礼参拜,那上头的人却没啥反应,他也不敢再打扰了,站在一边,小心观望着。
这……
太子殿下的棋术攻击性强,咄咄逼人,中丞大人看似温和,却防中有攻,两人这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啊……
马知府不敢看太子,又看了一眼谢曜。
这位新上任的谢中丞名声也算是如雷贯耳,听说他要来江南,马知府早早就备下了宅院、宴席、甚至还有美人……虽不知其爱好,但总有备无患,但是记得那一天他收到的信,谢中丞只点名了要他将江南近五年的案卷全部备齐,这可让马知府忙了整整一月。
不管怎么样,这两尊大佛,他都得小心招呼着,谁也得罪不起。
总算下完了,和棋。
周培爽朗大笑:“子珩的棋术果然了得,痛快,痛快。”
谢曜淡淡一笑:“殿下亦是。”
马知府这时候才终于找到机会说上话:“太子殿下和中丞大人棋艺真是无与伦比,精妙绝伦,下官佩服、佩服。”
谢曜和周培同时看向他,均没有开口说话,但目光冷淡,让马知府后脑勺一凉,登时不敢再说,低下了头。
马屁没拍上,他大气也不敢喘。
“马大人午睡醒了?”周培不客气的刺了一句。
马知府吓得立马跪下:“下官知错。”
周培笑了笑:“何错之有?我朝百官中午本就有休憩时间,孤随口问问,马大人别放在心上。”
马知府拿捏不住这大佛的心思,擦了擦汗:“是……”
两人坐在上面,马知府权衡了一下,还是向谢曜先禀报:“先前收到大人的信,下官便马不停蹄的去准备了,五年来江南的案卷均已备齐,大人预备何时查看?”
周培坐在一边,慢悠悠的端起了一个茶盏,直到听说谢曜要查近五年的案子时眼眸微动,看了一眼身旁的人。
谢曜只是点了点头。
“辛苦大人了,案卷本官拿回去看。”
“不辛苦不辛苦,都是在下的本分。”马知府忙道。
说完,又看了眼周培,小心翼翼的问:“不知道太子殿下此次前来……是需要下官做些什么……”
谢曜也微微侧目,的确,太子南下,没有丝毫的预兆,即便是为了乾县的瘟疫,那又何必到江南呢?
周培放下茶盏,漫不经心道:“孤没什么要紧事,只是替父皇巡查民生,你就当孤是客人,正事统统都和谢中丞禀报。”
马知府:“是是是,下官谨记。既然殿下是巡查……不知住处是否安顿好了?下官提前预备了宅院,不知大人和殿下……”
谢曜淡淡开口:“不必,本官住处已经安顿好了。”
这回轮到周培看了他一眼。
“大人为了自家表妹,果然细心备至。”
马知府眼睛一亮,表妹?什么表妹?谢中丞此次南下,还带女子了?
谢曜淡淡笑道:“家中舍妹身体虚弱,让殿下见笑。”
“自然是应该的。”周培立马道。
“话说回来,秦姑娘的疹子可好了?这江南水乡养人的很,又是秦姑娘的故乡,想必很是怀念吧。”
谢曜眸色又冷了下来,马知府更是大气都不敢出,这是什么场合,公然议论别人家事,这妥当吗?合适吗?
可说这话的人是太子,马知府识趣的装鸵鸟,一言不发。
“还好。”谢曜淡淡回道。
说完,也不顾周培怎么想,直接了当:“殿下既然是巡查,那臣先去忙正事了。”
说完便起身朝周培行了一礼,朝外走去,马知府立马跟上,毕竟自己的顶头上司是都察院,都察院的差事可不敢随意敷衍,便向周培赔了笑行了礼,跟了上去。
两人走后,周培才放下茶杯:“郑德胜。”
“奴才在。”
“去打听一下,谢子珩的宅院安置在何处了,若是附近有何时的,给孤也定下来。”
“是,可是之前殿下预定了一搜画楼船,不是说咱们要住在船上吗?”
“啧。”周培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
郑德胜立马拍了下自己的嘴:“奴才多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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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娇十二岁被接到霍家寄养,认识了两个哥哥。
大哥霍宵然温文尔雅,是个温润君子,总会笑着给她买糖葫芦,带她去看皮影戏。
二哥霍景然却是冷漠阴鸷,脾气极差,还似乎很不喜她。
娇娇从此见他都是能躲则躲。
十六岁那年,娇娇顺理成章和霍宵然成了亲,大婚当日,只有一人站在最远处,一身飞鱼服似乎带着杀气。
他走上前,递给娇娇一个盒子,淡淡的道了句“新婚之礼”。
娇娇带笑谢过,礼数周全。
……
一场意外,丈夫去世。
没过多久,一顶官轿将她接入宫中。
娇娇瑟缩在床角眼底含泪,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越来越靠近的人。
男人抬起她的下巴,声线如刀:“嫂嫂何至于如此惊讶,当年我送你的新婚礼你分明看过了不是吗?”
“那上面是朕的心意。”
娇娇慌乱垂眸,她如何能不记得,那盒子里是她的丝帕、簪子、掉落的耳铛……
满满的,是他的心意,更是他的妄念。
霍景然眸色渐深,在她不知道的那些年,他怀揣见不得人的那份感情在阴冷处任由嫉妒折磨。
只要能得到她的心,他可以下十八层地狱。
第051章 晋江独发
谢曜忙完正事, 朝宅院走的时候已经快亥时了。
她应当已经用完了膳,第一次回到家乡,不知是不是吃的家乡菜, 饭后可又吃了糖?
从京城到江南一路足足行了二十日,又生了一场病, 她应该已经很累了,白日小憩了吧?也不知睡得好不好。
从江南知府到宅院, 谢曜的心中一直都在想这些小事,路上偶尔遇见还有走街串巷卖小零嘴的, 他都会驻足停留, 各买一份。
谢曜走进宅院时,下意识的就朝秦可院子的方向看了一眼,还亮着烛火, 他扬了扬唇不自觉加快了脚步,却在院中看见了穆夜,谢曜脚步一顿,站定。
穆夜显然已经等了有一会儿, 上前单膝跪地:“禀主子, 已经查清了。”
谢曜又看了眼秦可的房间, 转身将手中的纸袋递给元若, 元若当即明白,接过后就朝表姑娘的房间去, 而谢曜则转身去了树林里,穆夜跟了上去。
“说。”
穆夜:“属下这些日子已将朱林这个人的背景调查清楚, 已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朱林此人和东宫脱不了干系, 另外, 属下还查到, 那个朱林先前的确关押在扬州知府,半年前忽然转运到此处,具体下令,也是东宫的人。”
谢曜慢慢思忖:“一个小小的兵部侍郎,三番五次的和东宫脱不了干系,其实也就是兵部和东宫脱不了干系。”
“属下还查到,近半年,兵部尚书似乎一直在内外打点关系,想将朱林运送回京,或许是回了京城好办事,但此事频频被阻,似乎也是太子的手脚。”
谢曜眸光沉了沉,太子无故下江南,真的只是巡查吗。
“这个朱林还在天牢吗?”
“在。”
“加派人手,盯住了,同时要警惕那边的人。”
穆夜:“属下明白,只不过咱们的人在江南不多,属下已发布信号,想必都已经在路上了。”
谢曜点了点头,又想到周培此次的动机,眉头慢慢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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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可的确在等谢曜,但是还没等到他,倒是等到了元若送来的小点心。
“大表哥呢?”秦可笑着接过这些小零嘴儿,还不忘问了一句。
元若:“大公子方才在院子里和穆夜说话。 ”
秦可点了点头,大表哥这次下江南肯定是有正事的,路上又耽误了好久,应该是很忙。她想了想,又嘱咐元若:“大表哥可用了晚膳?你去嘱咐小厨房,记得给大表哥熬些补汤,江南的很多汤都不错的,有甜汤还有药膳。”
元若笑:“是,奴才记下了。”
元若走后没多久,秦可就准备歇下了,可刚准备熄灯,窗边忽然传来轻轻的叩击声,一开始,秦可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那声音不大,像是有人在轻敲窗弦,待她反应过来,才知道好像真的有人。
秦可慢慢挪过去,“是谁?”
窗外多了好一会儿才传来一个声音:“我。”
秦可一惊,立马推开窗子:“大表哥?”
谢曜很少做出这样孩子气的行为,只是他方才正巧走到秦可窗下,来了兴致,轻叩两下,没想到她还没睡。
“大表哥忙完啦?”小姑娘穿着纯白的纱裙,青丝如绸缎般垂下来,她仰头朝他笑,月光便映照在她的脸上,纯洁、天真、无暇。
谢曜低低的嗯了一声,问:“在这儿住的还习惯吗?”
“习惯!”秦可笑着嗯了一声,“饭菜很好吃,环境也很好,我中午还睡了一觉,睡得可香了,还有大表哥刚刚送来的点心也很好吃!”
谢曜听她碎碎念着家常,仿佛一天的疲惫都消散掉了,他伸手,将她额间被风轻轻吹乱的乌发朝后别了别。
“那就好。再过几日若觉得热了,就让人去备冰,冰鉴也可以用,但少吃些,免得坏了肚子。”
谢曜的声音被晚风温柔的传到耳边,秦可弯起眼眸笑着点头:“我知道啦。”
“早些睡,我明日还得出去,这府邸周围都有谢家的人,不用害怕。”
秦可才不怕,有他在,她只觉得无比的安心,两人一个在窗内一个在窗外,窗下的花儿们是见证人,话别后,秦可才慢慢的关上的窗子,心口一股暖意和满足,回到床上,很快便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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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曜次日的确很早便出了门,秦可乖乖的在宅院里,赏花或者扑蝴蝶,倒是丝毫没觉得无聊,她从前在江南没能完成的那些心愿此刻都一一得到了实现,扑完蝴蝶,又和杏桃他们在院子里踢起了毽子。
刚过午膳,原本打算去小憩,却听到了门外一阵骚动。
好像是有人搬家的声音。
“杏桃?”
杏桃:“姑娘稍后,我去瞧瞧。”
杏桃很快去而复返,“是对面的宅子,正在搬家。”
“对面?对面不是个废弃的宅院吗?”那日她分明记得对面是个没人住的宅院,里面甚至还有杂草和废弃的家具。
“奴婢也不知道……”
两人正疑惑时,乌嬷嬷忽然从门口走了过来。
“姑娘,是太子殿下搬到对面了,奴婢已经去着人告知大公子,您这几日,还是少出门的好。”
周培?秦可脸色瞬间拉了下来。
这人还真的个狗皮膏药,走哪跟哪。
费尽心思也要搬到废弃的宅院,秦可气的将手中毽子一扔,转头就回房了。
放着好好的院子不住,偏偏要搬到她对面来,秦可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浑身冰冷。
是不是注定逃不掉了?怎么就避也避不开了,她气的浑身发抖,是半分好心情也无了。
截然相反的是,周培的心情很好,他慢悠悠的行至刚买的宅院门前,视线却一直停留在对面。
围墙花草茂密,里头流水潺潺,对比身后这个废旧宅院,连身边的太监都看不下去了,上前笑道:“看来谢大人的确用心颇深,这宅院少说也得一个月的时间修葺呐。”
周培:“是啊,真是用心良苦。”
郑德胜:“可委屈殿下了……奴才会命人这两日就将园子收拾出来,这两日殿下是?”
“还是去画楼船,给马知府下帖子,就说孤体恤百官,明晚会在画楼船大摆宴席,可携家眷出席。”
说完家眷二字,他意味深长的又看了看对面宅院,里面倒是静悄悄的,不知主人是否知道即将多一个邻居。
“是,那秦姑娘……”郑德胜笑着问。
周培给他一个眼神,郑德胜立马接话:“秦姑娘是谢大人的家眷!当然会收到帖子了!”
周培扬了扬唇,心情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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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曜今日一整日都在周边走访,等穆夜将此事禀报上来的时候他正在郊区的村镇,谢曜闻言沉默片刻,穆夜权衡了两句道:“太子的举动异常,不知是不是和表姑娘有关。”
短暂沉默后,谢曜问:“追夜那边可有消息?”
“没有。”
谢曜点了点头,稍稍放心了一些。
“还有一事,太子殿下预备明日在画楼船上举办宴席。”帖子已经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