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点头:“那明日……我能去祠堂给父母上香吗?”
“当然,我会安排。”
秦可嗯了一声,接过他手中的药乖乖喝完,谢曜想剥一颗糖喂她,小姑娘却已经躺下了。
谢曜只得将糖放在床头,慢慢走了出去,秦可泪水再次滑落,心里已经够苦了,吃不吃糖,都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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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国公接到谢曜的来信时正在家中,他草草读完,惊讶的从书案前一跃而起。
“大爷?”
谢辉又看了一遍自己儿子的来信,这才魂不守舍的往外冲,往宝真堂方向去了。
大夫人鲜少见到自己丈夫这般失态的模样,一时间还以为是自己的儿子出了什么事,一时也六神无主,跟着跑了过去。
老夫人这两日稍稍精神好了些,但见到自己儿子这模样,皱起眉头:“出什么事了?”
国公爷见到老夫人后扑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母亲!”
老夫人朝后踉跄两步,谢澜伊和谢洵也在屋内,众人都吓得不轻。
“起来说话,出什么事儿了!”
谢辉含泪将信递上:“母亲……子珩来信,信中称,称长姐当日留有一子尚在人世!”
一语毕,满堂震惊。
老夫人更是差点儿跌落在地,幸好大夫人和刘嬷嬷上前搀扶,老夫人手指颤抖,指着庆国公,语不成调:“你、你……你说什么?!”
刘嬷嬷连忙上前,将庆国公手中的信递了上前,老夫人一把接过,看完后,整个人泣不成声,将信纸捂在胸口,声嘶力竭:“我的儿!”
老夫人激动过度,竟晕了过去。
“母亲!”
“祖母!”
众人立刻上前,国公爷吓得赶忙命人传府医,一炷香的功夫后,老夫人才幽幽转醒。
“快、你快去……”
老夫人醒来后立马握住国公爷的手,字不成话,国公爷立马道:“母亲放心!我方才已经安排了人,会立刻前往江南接应子珩,另外的人手,会立刻出发西北。”
老夫人老泪纵横,心中激动乃至于说不出话,但见儿子已经做了周密的安排,流着泪欣慰的点了点头。
“去西北那边,国公爷是不是应该安排一个稳妥一点儿的人?最好是咱们谢家的人。”大夫人忽然道。
国公爷点头:“是,此事非同小可,不是自家人我不放心。我回头问问老二老三那边,看谁能抽出空,替我去一趟。”
“大伯!此事不必麻烦长辈!”
国公爷话音刚落,谢煊的声音忽然在门外响起。众人纷纷回头,就见谢煊坚定的走了进来。
“见过祖母,大伯。”
三夫人在一旁瞪大了眼:“子清,你胡闹什么?”
谢煊则站直身子,坚定道:“祖母,大伯,我并非胡闹,方才大伯的话我都已经听见了,大哥远下江南,二哥为官入仕,我身为谢家三子,不能总是日日碌碌无为,西北有我友人,我熟悉西北民情,我愿替大伯前往!”
三夫人:“你一个小孩子家家,掺什么热闹!此事非同小可,你快点儿回房,别在这添乱了!”
三夫人显然有些气急败坏,谢煊却十分坚持,未回复三夫人,只是执拗的站在堂中,等着国公爷和老夫人答话。
国公爷沉默了,老夫人也未回话。三夫人紧张的看着两人,半晌后,国公爷先叹气道:“子清你稍后到我房里来,此事的确不是小事,稍后商议。”
谢煊只好应下:“是,大伯。”
待出了宝真堂,三夫人气愤的问:“子清,你到底添什么乱,是嫌你弟弟的事情还不够让母亲生气的吗?!”
谢择要去锦衣卫的事情的确让三夫人生了好久的气,但木已成舟,前三日,谢择已经去锦衣卫报道了,今日才不在府上。
谢煊听完,只淡淡的说了一句:“但四弟终究是实现了自己的愿望,可我还没有。”
说完,不顾三夫人瞪大的眼,径直朝国公爷的书房去了,三夫人捂住胸口,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这个儿子的背影,一旁的小丫鬟立马扶住她:“夫人别动气……”
“他、他这究竟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想和他弟弟一样,也来忤逆我吗?!”
显然,并没有人能够回答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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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秦家祠堂。
马车缓缓停下,烟雨朦胧,清莲掀开马车帘,撑开油纸伞,一如从前般熟练的扶着秦可慢慢走了下来。
“姑娘慢些。”
秦可点了点头,也习惯的扶住她,两人走在伞下,慢慢朝祠堂里去。
不远处,谢曜站在雨中,云停生走上前来:“你为何不去陪着?”
谢曜的视线从未离开过前面那抹身影,“她心中有事,似乎不大愿意见我。”
“你们这是怎么了?”
谢曜说不上来,但从昨日小姑娘醒来,总是郁郁寡欢,有心事,却连他也不想说了。
云停生对那日的事大概知道,他叹气:“也难怪,这样的事无论发生在谁的身上都很难接受,更何况她一个小姑娘。十四岁便没了双亲,又患有眼疾,今年不过也才十五,哎,我都心疼……”
谢曜执伞的骨节微微泛白,他又何尝不是?
云停生见状,立马道:“好了好了,等明日回京之后,远离了伤心地,自然会慢慢好起来的。先前她去到你们谢家的时候情况不和现在差不多吗,你回京后好好照顾她,自然会好的。”
“自然。”谢曜道。
待回京之后,他不仅会照顾她,还会比从前待她更好。只不过,许多事,已经和去年大有不同了。
“她的眼疾究竟如何?”谢曜问道。
云停生:“你当我哄你吗?真的就是淤血的事情。”
“何时会散?”
“这……不好说,我诊治过的病人,有几日便消散的,也有一年半载的,这和个人体质有关。”
谢曜微微蹙眉:“明日回京,阿绿那边我已安排妥当,你无事的话,一同走吧。”
“我当然得跟着了,无论是阿绿还是小表妹我都不放心啊,若没我这个神医怎么行。”
谢曜总算露出一丝笑:“多谢。”
“谢就不必了,只是我回京之后,免不了我爹的一顿打,到时候,就有劳谢大人,出面替我美言几句咯。”
……
秦可进了祠堂,很快便行至灵堂跟前,清莲预备为她铺上软垫,可她却执拗的径直跪了下去。
双膝置地,发出不小的闷响声。杏桃和清莲在一边看的心疼,眼眶都同时红了。
“父亲,母亲,女儿来看你们了。”秦可憋了一路的眼泪此刻无声坠落,砸在地上,同时也重重的磕了一个头,额头触地,良久……
都没有起身。
作者有话说:
太子会死的很惨,我保证。
第064章 晋江独发
从江南回京, 这一路上谢曜还是安排了水路。船只从江南码头驶离,一路北上,船上补给充足, 因为乾县瘟疫的缘故,并不打算在渡口多做停留。
因为阿绿和乌嬷嬷此次也一起同行, 回京的船只比来时大了两倍,一共三层楼, 十分气派,秦可的房间依然同谢曜离得并不远, 只不过毕竟不是来时只有两人的时光, 大多数时候,秦可都只待在房间里,不肯出门。
谢曜每日都会召杏桃和清莲来问问情况。
而两人的回答也都大差不差, 姑娘今日又发呆了一整日,又睡了一整日。
诸如此类,连元若都瞧了出来,待两人走后, 小心上前问:“大公子既然这么担心表姑娘……为何, 不亲自去看看?”
谢曜手执书卷, 似乎是在看书, 实则已经很久没有翻过一页。
元若最是了解自家主子的心思,见他不说话, 继续道:“方才小厨房说,给表姑娘的燕窝好了, 表姑娘从前最爱喝这个, 奴才还没去取。”
谢曜眼眸微动:“为何不去取?”
“奴才方才打了岔忘了, 这就去。”
谢曜闻言后放下书卷:“罢了, 我去吧。”
元若忍笑:“表姑娘见了大公子,想必也会开心些。”
谢曜去了小厨房,燕窝的确刚刚炖好,南北铺的那个大师傅也刚刚做好今日的核桃酥,谢曜让人装了一盘,一并带了过去。
杏桃看见谢曜的时候,的确是眼睛都亮了一下。
这几日也不知怎了,姑娘不去找大公子,大公子也不来。虽然姑娘不说,可她这个傻葫芦都能瞧出来,姑娘分明是盼着的,就是不知道两人是怎么了……
心里转了千百个弯,却是老老实实的迎了上去:“大公子。”
谢曜看了眼屋内:“表姑娘可醒着?”
“回大公子,醒着。”
谢曜点头,抬脚迈了进去。
秦可的确醒着,她静静的坐在窗边,眼神看着窗外,听见谢曜的脚步声,睫毛微颤,却没有转过身来。
“表妹在想什么?”谢曜走了过去。
“在想,去年入京之时。”
“嗯?”
“去年二舅母来接我,走的路线应该是一样的,原本来时想着,眼睛好了,回去还能看看两岸风光,可没想到如今还是漆黑一片,同去年没有分别。”
“我们回京还有十日,说不定再过两日表妹的眼睛便好了,若没有好,那还有来年,只要你想,每年都可以重回江南。”
秦可偏头,“大表哥惯会哄我。”
“这是实话。”谢曜将燕窝端到她面前:“燕窝好了,浇了牛乳。南北铺大师傅今日做的是核桃酥,尝一些?”
秦可嗯了一声,乖巧的从窗边走了过来,谢曜预备去扶她,她却已经熟悉的坐在了椅子上,小口小口的开始用了起来。
谢曜在她身侧坐下。
视线一直看着小姑娘的侧脸,她还是很乖,长睫微垂,一言不发,从不抱怨,也从不给人添任何的麻烦,但就是这样的乖巧,却让人心疼。
“吃完了。”秦可喝完了燕窝,坐直,擦了擦嘴。
谢曜看了眼核桃酥:“不尝尝吗?”
秦可摇了摇头:“很饱了,待会儿饿了再吃。”
谢曜点头:“好。”
两人默默的坐了一会儿,谢曜又问:“想去钓鱼吗?”
来时的路上,秦可最喜欢的就是在甲板上钓鱼,即便一天也钓不上来一条,可只要坐在那里,她脸上总是挂着笑。
“有点累了。”秦可面前抬头,朝他笑了笑。
“那歇着吧。”谢曜站起身准备将人扶起来,秦可顿了顿,还是拉住了他的手,慢慢挪到床边,谢曜垂眸看她:“我晚些来看你。”
秦可低头:“大表哥公事繁忙,有空再来便是了。”
谢曜嗯了一声,秦可轻轻蹬了鞋,翻身上了床,谢曜替她放下床帐,秦可面朝里面,闭上了双眼。
只不过等人走后,却又睁开了。
眼眶又有些酸涩,她揉了揉眼,重新坐了起来。清莲在门外见到谢曜走后,推门进来,“姑娘?”
秦可嗯了一声。
清莲走到床边,将床幔掀了起来:“大公子走了……”
“我知道。”
清莲叹气:“姑娘,奴婢不该多嘴,但,您这和大公子这是……?”
秦可沉默。
“奴婢有句话一直想说,在江南的时候没寻到机会,明眼人都能瞧出来,大公子和您,本就是郎有情妾有意,奴婢还想着,这次回京,大公子说不定就会将此事提上议程,奴婢瞧大公子的确是有这样的打算的。”
秦可默默听着,泪忽然就下来了。
“姑娘别哭,您心里有事儿不愿和旁人说,可以和奴婢说说。”
秦可开始抽泣:“我、我也说不上来……”
清莲连忙拍着她的背安慰。
“我、我就是觉得,大表哥那样好,我却只能给他增加麻烦……若不是太子,大表哥也不会受伤,若不是为了我,大表哥和谢家或许都不用牵扯进来,若不是……”
若不是我上辈子答应嫁给周培,或许、或许就不会有谢家的灭顶之灾。
她怎么能这么自私,害了他一辈子,又想害他第二辈子呢?
她不能,也做不到。
这个秘密她谁也不能说,只能深深的埋在心里,但是周培……
秦可抓着被褥的指节慢慢收紧,她必须要替父母报仇……
清莲叹了口气,轻拍着秦可的背。哭累了,秦可没多会儿又重新睡了过去,清莲见人真的睡下了,才小心翼翼的起身,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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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提出要去西北之后,庆国公将谢煊叫到了书房长谈,足足一个时辰后,谢煊才关上房门走了出来。
“如何?”谢择回家后听闻了消息,立刻赶到兄长身边问候。
谢煊摇头:“大伯不同意。”
谢择:“为何?”
谢煊:“大伯说母亲担心,此事也不是小事。”
谢择叹气,拍了拍他的肩膀:“无碍,往后还有机会,你别丧气。”
谢煊苦笑:“或许吧,四弟你第一日当值,感觉如何?”
谢择笑了笑:“还行,我刚去,无非也就是一些简单的任务和事情,其余的,轮不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