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落下了一道声音:“小阿满,又在捡枣子呢?”
“啊,”阿满困惑地抬起头,就见邻居家的大姐姐正趴在墙头上,目光些许轻蔑,“姐姐怎么了?”
“你知不知道你娘昨日做了些什么?”
阿满迟疑地摇了摇头,就听见噗呲一声,是来自大姐姐的嗤笑,“你想知道么,我可是都听说了。”
阿满皱了皱眉,不知怎么,她觉得大姐姐的态度很奇怪,目光注视着她的时候带着刺,让她十分的不舒服。犹豫片刻,“我不想知道,我问的阿娘,阿娘都会告诉我的。”
“你阿娘可不会告诉你,”俏丽的女子捂嘴笑了笑,接着说道,“她昨个儿勾引了方老爷,被人家正房娘子当场抓获,直接被人打断腿咯。”
阿满直接转过身,不想继续听。
女子就是想挖苦挖苦阿满的,没想到这些话刺在小姑娘身上不痛不痒的,一点乐子都没有,急忙抛出心里话:“你母亲是个狐媚子,就算你不听,她也是狐媚子!”
“你才是狐媚子!”阿满气死了,将怀里面的枣子朝着女子砸了过去,有几颗直直地砸中其面门。
“你,你给我站住,死丫头!”
阿满置若罔闻,脚步不停地朝着堂屋去了,不气不气,她还要做饭呢。阿娘,她就只是歪了脚而已,邻居姐姐一定是在乱说话。
就这样许多天过去,阿娘的精神气在慢慢地恢复,就是仍旧不能下床,一动腿就疼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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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秀每一天都过得极其不安,她每次梦中,都会遇到那张狰狞的属于方非仁的脸,醒来时背脊冷汗淋漓。
再加上风言风语,阿满瞒不住事情的,脸上的表情将内心暴露的清清楚楚。听着她说,那荒谬的言论,云秀几乎要呕血,真是给方非仁脸了。
这般脏的罪名按在她的头上,真是,恶心死了。
不管怎么样,日子还得继续过,这么多天,阿满一直为了她忙上忙下的,她愧疚的很,连累了一个孩子。
目送着阿满离开的背影,云秀抬手擦了擦自己眼角落下的泪,她最近太脆弱了,总是因为一件小事,就会流出泪来。
“希望阿满能够平安回来,成衣阁的绣娘和我关系还算不错,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云秀低声喃喃道。
她往床栏上靠了靠身子,闭上了眼睛,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办?要不要离开承和县?这里再待下去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她斗不过方非仁的。
“砰砰砰——”
“砰砰砰——”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并且伴随着男人的喊声:“开门,快开门,云娘,我知道这就是你家!”
“我都打听过了,这些天你都没出来呢!”
云秀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浑身都抖了抖。
“再不开门,我就踹了啊!”
她能怎么开?
她连床榻都下不了!
“老爷,要不算了吧?这么大动静……”小厮看了看探出了头看热闹的街坊邻居,很是紧张的说道,“要是被夫人知道了——”
方老爷扬手给了小厮一个耳光,啐了一口,“别提她,晦气!”
小厮住了嘴,受不了周围的看客目光,横眉竖眼,将怒气发到这些普通百姓身上:“看什么看?!”
周围人顿时缩了回去,没再用眼睛看,而是竖起耳朵听。
方非仁不死心地在外面,朝着门拍了拍,扬声喊了一句:“你等着,我还会在再来的!”
云秀已经是挣扎得起了身,听到这话,身子晃了晃,跌坐回床榻上。眼神越发暗淡,方非仁就像是恶鬼一样,阴魂不散……
眼前浮现了阿满笑得十分乖巧的模样,钟灵毓秀,日后定会出落得漂亮非凡……
不行,她,一定要将阿满送走!
就算是死,也不能让阿满待在这里了!
她的目光落到床榻边的矮柜上,她沉默地将抽屉打开了,看着里面的雕花匣子,陷入了回忆……
作者有话说:
云秀这里就结束了。
下一章就是正叙了。
第75章 逼问
眼前的女子一脸怒容, 语气刻薄,眼神轻蔑。
柳掌柜神色无动于衷,甚至直接忽视方夫人说的话, 直言道:“我不与你多言,你让方非仁那厮出来, 告诉他,欠下的债, 迟早是要还的!”说道最后一句的时候,控制不住地咬牙切齿。
方夫人皱了皱眉, 视线在门外的人身上滑了一圈, 那一起的三人陌生的很,这柳掌柜说话这么有底气,她立刻警惕起来:“你可不要血口喷人, 那都是莫须有的事情,”转而对着任毓和周晏挤出来一抹笑,“你们可不要听信了他说的话,都是糊弄你们的。”
柳掌柜:“你!”他一上前, 方夫人就往屋子里面缩了一下, 后退了半步, 目光越发警惕, “你们不用找他了,他不在家里, 昨夜就没有回来过。”
任毓是没有见过方夫人的,但是, 她听过的, 那喋喋不休的流言蜚语中, 占据着正义一方的人。正房娘子将勾搭丈夫的狐媚子直接报复了, 让许多苦于丈夫总是沾花惹草的其他妇人拍手称快。
少女眼神复杂,因为方夫人此时后的模样,算不上体面,甚至可颇为狼狈,似是饱受了许多磨难,她轻声说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方夫人的眼力见还是有的,一看就是得罪不起的贵人,她扯唇笑了笑:“民妇哪里会认识小姐这般似仙人一般的人。”也不知道柳掌柜找这些人过来是做什么。她的眼皮从方才开始就一直在跳动,不祥的预感萦绕在心头。
任毓听到这带着些奉承的话,神色不变,启唇轻飘飘地说道:“方夫人,我是云秀的女儿。”
这句话轻飘飘的,但是对于方夫人而言就是一道惊天打雷,“砰——”她忙不迭地所缩进门内,一把将门给关上了。
难怪,难怪,柳掌柜会那么有底气!
这是云秀的女儿?那个不知道从哪捡的孩子?这么些年不见,怕是直接找到了亲生父母,不然也不会那般有那般气质。云秀那个贱蹄子是个什么运气,外面的丫头身份不凡,柳掌柜也不知道向其说了多少东西,现下就是上门算账来了!
“砰砰砰——”她的身子抵着门,门被拍得哐哐作响,方夫人身子连带着抖动。
“喂,你怎么躲进去了,开门!”
任毓和周晏对视一眼,两人眼底都有一丝错愕,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心虚。方非仁也一定在府上。
柳掌柜:“你在里面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任毓闭了闭眼,垂在身侧的手攥紧又松开,走上前,示意景文不要拍门了。隔着陈旧地们,对着门内扬声道:“方夫人,我此次前来只为弄清楚当年关于我母亲的事情,如若您没有错,我也不会对你如何。”
“现下,我们暂且言谈一番,可好?”她当时太小,只感受到恶意,却不清楚那些评价阿娘的言辞是更加的令人作呕。她只是想要一个真相,只想为阿娘做些什么。
方夫人自然是心虚的很,她可不敢保证言谈后,任毓还对她客客气气的。大意了,当年知道云娘自缢的时候,就应当把养女给找到的,这简直给她留下了祸患!
“没有什么好谈的,你母亲的死和我没有干系,她是自缢,自己不想活的!”方夫人说话的声音带着些颤抖,干瘦的身躯靠在门上。
周晏一直都沉默地听着,任毓想自己解决,所以他没有插手,只陪在她的身边,默默地给她提供安全感。眼见两方僵持不下,他抬步走到少女身边,垂下头轻声道:“我带你进去。”
“抱紧我。”
任毓抬眼就对上周晏那双漂亮的丹凤眼,点了点头,腰间被揽上了一只强有力的胳膊。
他半蹲下身,一下打横将任毓抱了起来,脚尖轻点,凭借着几处落脚点,施展着轻功,直接翻过了院墙,落在了院子里面。
景文和柳掌柜看了全程,俱是一脸惊讶,尤其是景文,他心里默默地说道:陛下的身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住。
他知道陛下又内力,但是体弱多年,这般还是很危险的。他偏头看了一眼柳掌柜,问道:“会吗?”
柳掌柜摇了摇头,景文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其肩头,“我带你进去。”像扛沙袋一般,景文将柳掌柜扛在了肩头,施展着轻功,也是轻而易举地进去了。
方夫人她已经整个人都瘫坐在地上了,就看着突然降落在院子里面的一行人,嘴唇动了动,一言不发。
周晏沉声道:“景文,去将方非仁找出来。”
景文才将柳掌柜放下,就听到这个吩咐,立即应声道:“是!”
不一会儿,景文就拖着一人出来了,不知从哪摸了一根粗麻绳,将其套在了方非仁的双手上,还打了一个大大的死结,“干什么?!你是谁?!凭什么绑着我!”
景文翻了一个白眼,嫌他吵闹,踹了他一脚,恶狠狠地说道:“闭嘴!”
力道很足,饶是方非仁这般体态,也被踹得脚下一个踉跄,景文一下松了手,那人就很是可怜地在众人面前摔了个狗吃屎。
方非仁痛得龇牙咧嘴,啐了一口,吐出了嘴里面的沙子。因为手被绑着,整个人只能在地上蠕动,起不来身。他的衣服还没有换,仍旧有一大滩的水渍。知道有人找他的时候,方非仁就被吓到了,还以为是赌坊的人,他还没还清债务呢。
第76章 恶毒
景文长得人高马大的, 见到方非仁二话不说就将人绑了,而方非仁昨日吃醉了酒,他都不记得景文是谁, 吓得颤颤巍巍的。
任毓皱着眉头,一下就认出这就是昨日在逢春客栈故意找麻烦的人, 心里没有缘由地生出一股恶心感。
方非仁挣扎半晌,好不容易起身, 他的视线四处打量,直到落在柳掌柜身上, 咬牙切齿:“你, 是不是你故意带人过来搞我?”
柳掌柜只给他一个冷笑。
方非仁:“你们究竟是谁?!凭什么绑着我,还有没有王法了?知不知道我在京城有谁做靠山?!”
此话一出,周围人都变了脸色, 周晏语气加重,说道:“你在京城还有靠山?”
方夫人却是一下子蹿了过来,拦在方非仁的面前,摇着头, 神色紧张, 眼底还有不易察觉地惊惧:“他瞎说的, 没有靠山。”
靠山……
任毓脑海中莫名浮现了一个人的模样——韩淮。她抿了抿唇, 握拳的手越发地用力,指甲都掐得手心发疼。
周晏转了转大拇指上带着的玉扳指, 唇线绷直,偏头对着情绪一直都很低落的任毓说道:“娘子, 你是想自己来问, 还是我来?”
任毓感受到周晏覆在她手背上, 微微用力, 给予她力量,她呼出一口浊气,对着周晏道:“我来,我能做到的。”
周晏颔首,眸子含着担忧与心疼,女子的手反过来握了握,就抽离开了。
任毓俯视着在地上的两个人,面无表情。说道:“不管你们有什么靠山,既然能混成这幅模样,那人也早就将你抛弃了。”方夫人的否认更是确定了她的想法,否认可不是护着主子,而是让畏惧。
“现下,你们也跑不了。接下来。我问,你们答,可好?”
方非仁不知道眼前的女子是谁,但是模样这般标致,心里一阵发痒,但是现下的情形,他还算贪生怕死,说道:“行,你问。”
任毓垂下眼帘,眼睫毛颤了颤,将手放在腰间的药匣子上,屈指敲了敲,雪白的指尖与棕红色的木匣将人的目光都引了过去,她从里面摸出了一个很小的用黄纸叠得方方正正的药包,抬眼看着方氏二人,启唇说道:“这是一种毒株的粉末,”一边说着,一边将药包给打开了,当着方非仁和方夫人的面,洒在了他们露出的肌肤上面,也就是脖子处。
不管是方氏二人,还是柳掌柜看着任毓的眼神都变得惊惧,这姑娘看着年纪小,心却这般狠毒。
“只要你们说实话,我就会将解药给你们,否则——”少女的眼睛是偏茶色的,无情绪的看着人时,显得冷漠得很,她笑了笑,“那就等死吧。”
方非仁二人身子都抖了抖,沾染了毒粉的位置,也在发痒,像是有数万根针扎在皮肤上面,又痒又痛。
他在心里骂了一声毒妇。
“你,当初到底对云秀做了什么?”
此话落下,方非仁脑中一片轰鸣,这个记忆原本是早就被遗忘的,却总有人凑过来,反反复复地提醒着他,不让他忘记。那日日讨债的柳掌柜是一个,自己总是发疯的娘子是一个,那突然出现给他封口费的贵人是一个。
现在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少女又是一个,真是奇了怪了,云秀不过就是个孤女,怎么死了这么多年了还有人惦记着她?
方非仁因为担心自己毒发身亡,几乎是一五一十地将真相说了出来,就连心里话也说了出来,但是完全将罪责推在云秀和方夫人的身上:“她真的对我抛媚眼,玩着欲擒故纵的把戏……那个时候她要是从了我,哪能落得那么个下场……都是我娘子的错,她将人腿打断了,还在街坊邻居里散布谣言,估计是这些,让她活不下去了……”
期间,任毓差点听不下去,方非仁几乎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小美人,你我都说完了,你快些将解药给我吧!”
任毓道:“句句属实?”
方非仁:“句句属实!”
“你和云秀是什么关系,为什么都这么多年了还问这件事情?”方非仁缩着脖子,脖子和肩膀相摩擦,想要抑制住痒意,那处红了一大片,费力地伸出被捆绑住的双手,“解、解药……”
一旁的方夫人面如死灰,她冷冷地扯了扯唇角,身上就算中了毒也比不上方非仁将罪过都推到她头上严重,瘦得脱了形的女子先是对着方非仁说道:“她是云秀的女儿,你觉得为什么要纠察这件事情?方非仁,你真是好大的脸,一点过错都不想担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