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反派非要我替嫁——舟载玉
时间:2022-06-25 07:18:26

  “王兄弟,用我的。我这有前些天才臭了的鸡蛋,正愁没有地方扔呢!”
  一枚鸡蛋在空中划过了一道完美的弧线,啪嗒一声碎在了方非仁的头上,臭鸡蛋的蛋黄都是散的,淋了他满头,臭味在其脸上弥漫开来。又腥又臭,熏得旁边的衙役不由得离远了一步。
  有人开了这个头,就有更多的人朝着囚犯扔东西,反正今日只是游街示众,不是执行死刑,衙役们默默地拉开自己与囚车的距离,避免自己被误伤到,距离越拉越开,最后是直接站在百姓堆里边,有的还跟着从百姓那接过烂菜叶子朝着方非仁的身上扔。
  囚犯尤其是臭名昭著的囚犯,被百姓砸东西是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情。
  任毓站在窗子边看了许久,街上的情形全都一览无遗,她的内心没有报复的快感,几乎是冷漠地看着众人对着方非仁进行攻击。
  原本是要绕着承和县游街一圈的,但是现下,百姓散开后,囚车摞了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脏得很,不算是臭鸡蛋还是烂菜根,甚至还有人将泔水泼了方非仁全身。
  就这般,混合出来的味道是催人欲吐的。衙役们捂着口鼻上前,脸都变成了菜色。外面的人闻到味道都如此,更何况囚车里面的人?方非仁被砸得神志不清,人从一开始地叫骂变成了病恹恹的模样,更像是快要晕过去。
  任毓皱了皱眉,抬头看向站在她身边的青年:“这样,还能够继续吗?”
  周晏沉默片刻,招了招手,景文立即赶了过来:“景文,你让他们……”
  景文:“是。”
  转身就火急火燎地下去了。
  没有一会儿,任毓就见到下方出现了景文的身影,他与那衙役们交流了几句。
  “我去给你们牵一匹马来,就不用靠近押送了。”说话间,为了让衙役们更快地听从吩咐,景文还拿出了一块令牌,见到令牌的瞬间,衙役中间的领头人就要下跪,被景文一把捞住了,压低声音,“不必多礼。”
  衙役点了点头,露出了感激的神情。
  “辛苦了,”景文拍了拍他的肩头,之后就带着人去牵马匹。
  “啪嗒——”支开的窗子合上了,任毓收回了目光,沉默地走到桌边,拉开椅子坐了下去,整个人透露出一种像是阴雨天角落渗出的蘑菇一样的阴沉感。
  她一手搭在桌面上,缓缓地将头压了下去,枕着自己的手臂上,整个人趴了下去,另一只手用指尖在桌面上没有规律地点着。
  哒哒哒。
  周晏看着任毓的一系列动作,没有忍住,走上前去,半蹲下身,让两人处于平视的状态,他轻声问道:“怎么了?”
  任毓闷闷地说道:“明明他们受到了惩罚,我心里却还是隐隐作痛,没有丝毫的快意。”
  周晏直起身,将一旁的椅子也拉开了,坐下后,单手撑着脸,一手放在任毓的额头前。
  目光与任毓那迷茫又悲伤的眼神相碰触,周晏心里抽动了一下,而后,屈指弹了一下。
  任毓吃痛,立即就直起了身子,抬手捂着自己的额头,揉了揉,杏眼满是惊讶,不明白周晏怎么会做这样的举动。
  “陛下,你这是做什么?”
  “让你抽离一下痛苦的回忆。”
  任毓放下了手,沉默了片刻,抿了抿唇,说道:“我没有回忆,我只是,只是有一点点的难受。”
  额头红了一块印子,在雪白的肌肤上分外显眼,周晏没想过自己已经收着力道了,还让人变成这样。漂亮的丹凤眼里闪过一丝后悔,他便想也没想就用手背搭在了任毓的额头上。
  周晏:“疼吗?”
  任毓眨了眨眼睛,轻声道:“不疼。”帝王的手背温度比她的额头低了许多,这般就显得周晏的手是凉的。
  “再过几日,我们就得回宫了。”周晏说道。
  任毓:“好。”
  周晏收回了手,提议道:“这几日,我带你去信天河游玩如何?”
  任毓歪了歪头,说道:“好。”
  其实她没有什么心情去游玩,但是陛下想去的话,她跟着去便是。
  “我这是带着你去散散心,”周晏几乎是一眼就看出来皇后在想什么,无奈地揉了揉其头顶,“你啊。”
  任毓眼睫颤了颤,她要振作起来,陛下已经对她很好了,她不能辜负了:“谢谢……”
  “好了,若真的想要谢谢我,就不要丧着脸了。”
  ——
  “国师大人,犬子现下如何了?”韩尚书这些天除了忙政事就一心扑在韩淮身上了,鬓角的头发从原先的黑白参半到现在已经全白了。
  身子也消瘦了些,一手还撑着拐杖,不然站不住。可能是太过操劳的缘故,他还在书房晕倒了一次。
  国师只淡淡地抬眼,只看了一眼韩丞相,就继续着写手上的药方子,说道:“尚可。”
  回答完这短短两字后,室内就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韩丞相知道这是国师不想多说,眼巴巴地看着他书写,也不再多言。
  看着国师放下了毛笔,丞相立即接过那薄薄的一张纸。就是这样的一张纸,写着能够救人命的药方子。
  韩丞相道:“多谢。”
  国师说道:“日后行事,丞相还是得多加思量一二。这次救得及时,下次可就不一定了。”
  韩丞相脸色变了变,这是直白的劝告,但是他又能如何呢?他笑了一下,充满了苦涩的笑容:“是人就得为自己的行事负责,他既然做了那种事情,吃些苦头是应该的。”
  国师那看透世间万物的眸子闪过一丝无奈,不过也没有多说,收拾收拾就准备离开了。临走前,特意从腰间的药匣子拿出一瓶药递给韩尚书,说道:“有事没事吃一颗,健体。”
  韩丞相有些惊讶,看着手上的药瓶,心里叹了一口气,看来是他的状态差得国师看不下去了。
  就这么一会儿,国师就已经消失在了视线范围,这么快,他原本还想再送一步的。
  “蓬一,去药房抓药。”
  “是。”
  韩丞相拄着拐杖,脚步有些缓慢地挪到内室,浓烈的药味与一丝淡淡的血腥味弥散在空气中。韩丞相目光不偏不倚地放在趴在床榻上的人身上,沉声道:“醒多久了?”
  韩淮身上痛得厉害,他只是睁着眼睛,不想说话,就算是听到父亲的问话,他也不想回答。
  韩丞相咳了一声,继而走上前:“你要好好反省一番,不然,之后我也不会再拉下老脸去保你。”
  这话引得韩淮费力地偏了头,他惨白着一张脸,毫无血色的唇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你保我?谁信?父亲,你都想要我的命了,何必又做出这一副好父亲的样子?”
  韩丞相气急,又是剧烈地咳了几声:“好好好,我是在这装模作样。”他将拐杖在地上敲了敲,脆响让人的心陡然间不安极了。
  怒气似乎能给给人带来出乎意料的力量,韩丞相此刻的感受就是如此,也不想再依靠拐杖了,手一松就将拐杖扔在了地上,也不看韩淮一眼,转身甩袖离去。
  步子迈得又快又大,健朗的模样仿佛方才不是需要拐杖才能支撑一般。没有用多长时间,韩丞相就到了门口,就在即将要迈过门槛出去的时候,身子突然之间完全不听使唤。
  眼前的事物突然模糊了起来,一阵阵得的眩晕感涌了上来,韩丞相慌乱之中想要抓住门框稳住身形,但是半截身子传来麻木感,他完全无法使唤,眼珠子最后转了转,咚的一声巨响,整个人倒在了地上,摔得重重的。
  这不过发生在眨眼睛,韩淮趴在床榻上,只听到这一声巨响,皱了皱眉,扬声问道:“外面发生了何事?”
  但是毕竟是病人,他自以为的声音很大,其实也仅仅就在内室传播,再加上他又不喜婢女贴身伺候,蓬一又去了药房,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老爷!”
  “来人啊!来人啊!老爷晕倒了!”
  闹哄哄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第82章 对比
  周晏原本还想带着任毓在承和县逗留几日, 却不想发生了一件让所有人都出乎意料的事情——韩丞相中风了。
  消息传来得极快,周晏听及此的时候,整个人都直接站了起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
  暗卫条理清晰地将事情说了:“……大概是太过疲劳,也许是被韩尚书言语刺激到了, 连房门都没有迈出去就倒地不起了。”
  “幸好国师离开之前观察到韩丞相的气色不佳,给了一瓶药。丞相府上也有会点医术的小厮, 这才让韩丞相的情况不是那么糟糕。再加上国师离开得不算太远,就又被请回了府上。”
  “属下离开的时候, 韩丞相还没有醒来, 所以……”他没有将未尽之言说出来。
  周晏皱了皱眉,韩丞相倒下了,低声说道:“这下, 不得不回京了。”
  了解清楚状况后,周晏摆了摆手,让人退下。偏头看向一旁的任毓,对上其清澈的杏眼, 内里的情绪也是同样的惊讶。
  “陛下, 那我们便回京吧。”任毓伸手将周晏的一只手合在掌心里, 眼睫垂下将情绪掩盖住, 韩丞相病倒这件事着实让人惊讶,不过, 病情来得这般的凶险,也让人忍不住担忧。
  在嫁入皇宫之前, 也就是在认识周晏之前, 任毓的想法与大多数的世人是一样的, 只觉得梁国真正的掌权人是丞相大人, 朝上的群臣皆为丞相门生,作为三朝丞相,已经被世人所神化了。
  而周晏这个皇帝呢?幼年登基,接手的本就是一个破败动荡不安的王朝,一个五岁的孩子自然不会有实权,被架空的傀儡而已,就算周晏已经快要到及冠的年龄,世人的看法一时半会儿都改变不了。
  但权利到底属于谁,只有最顶尖的那一小撮人才清楚。周晏作为帝王,猜疑之心是不会少的,但是他很克制,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是皇兄告诫他的。
  周晏自然是掌权的,韩丞相没有旁的心思,忠贞爱国是他生来就有的品行。君臣之道是刻在骨子里面的。随着周晏的年岁逐渐增加,韩丞相也在逐渐地将手中的权利放了出去,一点点地以周晏能够接受的程度交还给周晏。
  但是上京中为何关于周晏的各种传言没有改变,甚至更加嚣张呢?自然是有心人从中作梗,就连,那个活不过二十岁的预言,也只是流言传播中的产物。
  周晏有的时候是被国师拉出去转悠,有的时候是与楚云一起,有的时候是带着景文出去。上京坊间的消息,他知道的东西不知凡几,就算是不想知道的,也会被人原原本本地呈上来给他看。
  但周晏还在培养壮大暗中的势力,这些传言对他来说还是一层保护色,更重要的是,能够看清一些不聪明的臣子站到错误的队列之中。
  这一段时日确实没有什么棘手的事情等待解决,所以他就将政事全都抛给韩丞相了,都是一些无聊又枯燥且没有营养的奏折,还有搪塞一些顽固不灵的朝臣也交给了韩丞相。
  周晏并不是故意将事情往最坏的方向想,国师再怎么妙手回春也只是凡人,“朕见过中风之人,就算是治好了,也往往会落下后遗症——往往会口角歪斜、吐字不清。这还是轻的……”
  他没想过韩丞相会突然病倒,明明韩丞相的身子一向硬朗,外派办事的时候都是雷厉风行的,怎么就突然倒下了。
  任毓捏了捏手里握着的属于周晏的手,掀起眼帘说道:“国师的医术,是天下最顶尖的,应当相信才是。”
  她听到暗卫言语中的内容,‘韩淮的言语将丞相刺激到了’,就韩淮的嘴,应了那句古话——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她是领教过的。在丞相府的时候,任毓知道韩淮和韩丞相的关系是处于一种维持着表面恭亲的状况。韩淮不想听从丞相的管教,而丞相想要对韩淮发火,却总是像被什么拘束了一般,只是言语教训。
  这次韩淮胆大妄为地谋划了一场刺杀,惹了一身的伤病不说,还挨了一顿打,差点人也去了。依照韩淮的脾性,说不定连表面上的恭敬都没有,醒来后说的话定然伤人得很,任毓闭了闭眼,她几乎都能够想到韩淮会露出何种讥讽的模样。
  两人没有再多耽误时间,通知了景文后,一行人就收拾好行李准备返京了。
  幼时的家,任毓摆脱周晏将那几个外乡人给调查而清楚了,现下家仍旧是她的,将云娘的墓重新修缮了一番,就离开了。
  为了防止有人闯入家中,周晏还派了一些人守着。
  方非仁和方夫人已经被重新送进了大牢里面,只等磋磨一段时日后便会问斩了,至于他们两人的孩子,一直被忽视了,等想起来的时候就发现人已经没了。
  这件事情差不多告了一段落,随着哒哒哒的马蹄声与车轱辘压过青石路的声音,一辆不显眼甚至朴素地马车出了城门,踩着官道朝着上京的方向驶去。
  任毓靠在车厢壁上,全程没有掀开车帘看外面的情况,与她而言,过于陌生的承和县除了阿娘以外就没有什么值得她惦记的了。
  路途不遥远,但是害的费些时辰,不然晚了城门就关了。本来他们此行是处于一种隐秘的状态,知道的人出了国师以及丞相还有周晏的亲信以外,都认为帝王此时因为身体不适,在宫中休养身体。
  ——
  韩淮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脑海中在想什么,闹哄哄的声音仿佛还在他的脑中回响,明明已经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了。他人趴在床榻上动弹不得,只能听着声音,那一声声尖细的,带着浓烈不安情绪的,几乎要刺破他的耳膜。
  父亲倒下了。
  他心中那个伟岸的父亲倒下了。
  他的下巴搁置在软枕头上,靠着外物撑起上半身,韩淮的目光愣愣地盯着不远处墙壁上面的一个斑点,思绪翻飞。
  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什么样的病会让人突然倒下呢?
  总不能是被他说的话气背过气的吧?韩淮并不觉得自己说得有什么不对,也没觉得有什么过分的。想了想,也只能动了动头,将脸压在枕头上,现在人应该都围绕在父亲的身边,韩淮这边几乎是除了他以外就没有其他的人。
  期间就蓬一来过一次,伺候着他喝了药,就急匆匆地离去了。他没有问蓬一,父亲是怎么一回事,因为蓬一看着他的眼神里面带着谴责,这让他不由得有些恼怒,凭什么一个下人也能用这种想要说教的眼神看着他?不过他咽下了,没有说话,只有面色显露出不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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