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曦选了一处稍大的沐香池,三人还未褪下衣衫,丫鬟就急匆匆来禀,“皇上与皇后娘娘来了,老夫人让各位姑娘去前殿面圣。”
沈曦衣裳正退到一半,不由得面露遗憾,沈纾最先道:“我们快些过去。”
林轻染点点头,整理衣裳,皇上竟然来了,她心里泛起紧张。
几人去到前殿,圣驾还未上山,沈老夫人看向众人,“人都在了?”
秦氏低声道:“都已经在了。”
沈老夫人点点头,带着众家眷去山庄外接驾。
林轻染看到沈听竹朝自己望来,她垂眸避开,与几个姐走在后头。
明黄色的龙辇一直抬到山庄外,侍从立在一旁,禁军站成两排,气势恢弘。
林轻染随着众人下跪。
“吾皇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帘子掀开,皇帝从龙辇下来,身后是皇后沈蓁。
皇帝走到沈老夫人面前,虚一抬手道:“平身,老夫人请起。”
林轻染不敢直视龙颜,只余光瞥见是一张年轻俊朗的脸,皇后娘娘与沈听竹生了一双相似的含情眼,只是多了温婉柔静。
在大殿同众人伴了半日圣驾,回到照月阁,林轻染才得以自在的躺下。
她揉揉站得酸软的腿,还是在江宁舒服。
晚膳是老夫人与秦氏,沈听竹陪着皇上和娘娘用的,其余女眷在各自院中用。
入了夜,林轻染打算早些歇下,不料沈曦过来敲门。
她朝林轻染翘嘴一笑,“表姐可要去泡汤?”
林轻染看了看天色,已经很晚了,迟疑道:“现在?”
白日没有泡到汤,林轻染心里也惦记着,只是此刻实在是有些晚了。
还在犹豫,沈曦已经拉了她的手,林轻染只好半推半就跟着去了。
沈曦又如法炮制叫上了沈纾。
三人仅带了一个丫鬟,提了灯朝后山走去。
汤泉四周由嶙峋堆叠的石块围起,顶上却是没有遮挡,星月可以直接落入池中。
沈曦命婢女去取来甜酒与果碟。
沈曦与沈纾先走下了池中,朦胧的水汽缭绕,沈曦朝林轻染招手,“表姐快些下来。”
林轻染还是头一次与人同浴,忸怩了一下也退了外衫,足尖试探着点了点水,热热烫烫。
凉风吹得她一抖,林轻染连忙踩着石阶走下去。
源源不断的热水包裹着身体,寒意顷刻就被驱散,她脸上也浮上熏红的热意。
浸在水中,林轻染觉得浑身都舒展开来,她惬意吐着气,向后靠去。
沈曦坐到她身旁,手里拿了两个酒盅,“表姐尝尝,泡的热了,喝些凉的最舒适了。”
林轻染端过酒盅,抿了一口,凉凉微甜的酒水入喉却时舒服,她贪嘴一口喝了下去、
沈曦身子一扭又绕到了沈纾身旁,笑吟吟道:“我帮三姐擦身。”
沈纾忙推她,“不用你。”
沈曦不依,两人笑笑闹闹的扑在一处。
林轻染则端着酒杯自饮自酌,意态慵懒。
*
玉阑居。
沈听竹捏了捏眉心,无奈看向前面的人,“臣实在是有些倦了,皇上下够了么?”
皇帝垂眸看着面前一塌糊涂的棋局,半天才道:“听竹,再一季,就是陆远崇回京的时候。”
沈听竹抬了抬眉,“那又如何。”
皇帝摇头笑笑,“罢了,你休息罢。”
皇帝起身,“不用送。”
沈听竹慢慢收棋,道:“沈大人为皇上效力,至今未娶妻,皇上体恤,赐婚也是应该。”
皇帝脚步不停,走出了屋子。
沈听竹又坐了稍许,才轻拂衣摆起身,吩咐道:“命人备衣。”
*
一壶酒三人分着喝,没多久就见了底。
沈曦扬声唤丫鬟,许久不见人来,不满道:“人都跑哪去了?”
沈纾道:“够了,喝这些也有了。”
沈曦撅起嘴,不乐意。
林轻染在汤池泡的也有些热了,加上喝了不少酒,脑袋晕晕乎乎的难受,她酡红着小脸起身,慢慢道:“我去寻,你们等着。”
披上外衫,林轻染提着酒壶朝外走去,绕了两圈才找见堂屋,桌上摆有酒水,她提了一壶就往回走。
绕过长廊,眼前是一到岔口,一处朝左一处朝右,林轻染被风吹起酒意,懵懵的朝两头看了看,转身往右侧走去。
越走,林轻染越觉不对,她怎么感觉自己好像绕出了刚才的地方,掌心敲了敲昏沉沉的脑袋,她看见不远处亮着灯,还有升起的水汽。
“找到了。”林轻染笑盈盈的扬唇,推开一道小门,她沿着蜿蜒的石径往前走。
凉风吹的身上的热意越来越薄,林轻染缩紧身子走得更快,明明之前是挺宽的路,怎么那么窄。
她挤过石块间的窄隙,身上的外袍被带落,眼前雾气缭绕,到了!
醉意朦胧的眼睛亮了起来,隐约看见池中有一人,她只当是沈曦她们,将冰冷的脚踩进水里,林轻染舒出口气,口齿不清的说:“你们都不知道,我找了多久。”
另一头,沈听竹放下覆在眼上的手臂,定定望来。
第035章
沈听竹以为自己看错了,不然,他眼前怎么会出现如此妖冶昳丽的一幕。
林轻染被浸湿的小衣紧贴在身上,垂在背后的系带沿着腰线蜿蜒下落,水滴顺着淌落,滑过细腻皎白的肌肤,落入升着雾气的池水里,非要说像什么,那一定是山谷里媚人心魄,勾人神魂的妖精。
沈听竹眸色暗沉的不像话,喉结艰难的上下滚动。
温烫的池水浸热了林轻染身子,靡靡的红自雪白的肌肤下透出,莹润的唇启了一条缝小口呼吸,翘挺的鼻尖上溅了一点水珠,盈透可爱,卷翘的眼睫也被水汽染湿,坠坠颤颤,将本就迷蒙的视线,遮得更加朦胧。
林轻染生怕手里的酒壶被打湿,一只手臂微微举着,另一只手拨着水面朝着“沈曦”过去,嘴里含糊温吞地软声说:“你们等久了吧。”
沈听竹凝着从她手臂缓缓滑落……蕴进小衣里的水珠,落下的月光将眼前的一切照的清晰无比,他甚至能看到小衣上的绣花,那透粉的是花蕊还是……搭在壁沿上的双手紧握,手背上骨节,经络异常分明,粗沉的呼吸紊乱至极。
炽烫的视线一眼不错的胶在她身上,沈听竹觉得自己应该提醒她不要再过来,他轻动唇舌,却只是用力的吞咽。
林轻染如一尾灵巧的鱼绕到他身侧,沈听竹垂了垂眸,如此近的距离,足够他分辨哪是花蕊,哪是绣花。
用力绷紧下颌,额角已经有汗沁出。
林轻染拿着酒壶在眼前轻晃,唇角翘起,“酒来了……”
随着遮挡视线的酒壶移开,林轻染带笑的尾音生生掐断在口中。
她怔怔看着眼前的人,如同不认识他一般,良久,她脑子嗡的一声炸开,手一抖,酒壶直接掉落在了池中,香醇的酒味瞬间四散。
林轻染用力眨去眼前的水雾,可如无论她试多少次,沈听竹那张脸仍旧在眼前,她混沌沌的脑子根本想不明,为什么这个煞星会在这里,眼泪不由分说的就涌了上来,悬在眼下摇摇欲坠,他果然不肯放过自己。
细弱呜咽的哭腔,让沈听竹浓沉的眼眸恢复了几分清明。
林轻染手足无措的往后退,只想着逃,手腕被扣住的一瞬,滚烫的泪珠倾泻,顺着面颊淌落,她语无伦次地吐字:“放,放……”
她腾出一只手去掰沈听竹的手,毫无意外,也被束住。
酒意彻底醒了,林轻染甚至不敢低头去看自己身前是如何的景像,她感觉自己就像粘板上的鱼,语不成调的哭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疯了!”
沈听竹掩去眼底的晦暗,声音依旧沙哑,“染染看清楚这是哪里,你喝了多少酒?”
连吐字间都满是酒香,沈听竹从不贪杯,他的身体也不允许,可此刻他却无比想尝一尝,视线从小姑娘哭肿的眼上移开,落在她半启的唇上。
林轻染根本不听他说了什么,哭腔越浓,“松开……求你了。”
戚戚的哀求,还是这样一副衣衫几乎褪净的模样,沈听竹咬紧牙关将她的手往背后一缚,继而捂住她的嘴,“染染再大点声就要将人招来了。”过分贴近的距离,使得两人的身体险些相触。
沈听竹呼吸不稳:“这处汤池是在我住的院子内,只有我一人用,染染是怎么进来的?”
沈听竹的话令她绝望,她硬着头皮去朝四周看去,这里比她之前泡的那出汤泉还要大上一圈,一旁的木椸上挂着的也是男子的衣裳,用布满泪水的双眸找到自己刚才挤进来的窄细处。
林轻染终于意识到是自己走错了,她闭紧眼睛使劲抽手,含糊不轻的呜咽从他的掌心溢出,“我不知怎么走错了……我现在就走。”
瘦弱的肩头在月下不住的颤抖,雪腮上的泪渍淌过沈听竹的指缝,他慢慢松手,紧闭着眼往后一靠,胸膛起伏不定。
林轻染用双臂紧紧环住自己,抽噎着往石阶上爬。
沈听竹依旧闭着双眸,声音平稳下些许,“你穿好衣裳……”
“听竹,朕想了想你的提议,觉得也并非不可行。”皇帝说话的声音伴着脚步朝朝汤池处而来。
沈听竹话音骤顿,倏然睁开眼,正要跨上石阶的林轻染,被吓得整个人跌回池中,沈听竹一把搂住她,才没让她一头栽进水里。
林轻染惊惧的声音凝在嗓子口,她用颤抖的双手紧紧捂住嘴,已经不顾的沈听竹的手臂是不是贴在她的肌肤上,仓皇回头望向他,一张小脸变的煞白,皇上怎么会在这时候过来!
四周根没有可以遮掩的地方,皇上只要进来一定会发现!
沈听竹凝眸道:“还请皇上去正屋稍等臣片刻,臣马上过来。”
皇上轻朗的笑声传来,“无妨,你泡你的,朕坐一旁与你说话也可。”
脚步声越来越近,林轻染急的整个人都傻了,想也不想就扑在了沈听竹怀里,遮挡住自己身前的旖丽。
紧贴的柔软让沈听竹浑身一震,探手扯落木椸上的衣袍,还未等他将人裹起来,攀在肩头的小手一松,林轻染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整个沉到了水下。
沈听竹顿了顿,手臂轻扬将衣袍铺开飘在水面上,正好挡住了水下的情形。
下一刻,皇帝从长廊的一头出现。
沈听竹冷静道:“臣也泡的差不多了,天寒地冻的,皇上不若先去棋室,等臣来与您慢慢说。”
“不下棋了。”皇帝兴致缺缺地摆手,侧目对身后的内侍道:“去给朕取衣裳。”
内侍应声下去,他笑道:“朕与你一同泡泡这汤。”
林轻染在水下急得几乎要快疯了,不能喘气的窒息感让她脑中一阵阵发晕,皇上若是真的下到水里……林轻染想都不敢想,慌乱之下,她重重拧在沈听竹的腰腹上。
沈听竹嘶声皱眉,抓住水下乱动的手。
皇帝听见他的抽气声,又看向波动不停的水面,一旁的地上还丢了件女子的外衣,空气里则有浓厚的酒味,他扬起细狭的凤目朝沈听竹看去。
沈听竹不闪不避,“不如,皇上还是先出去等臣。”
皇帝心领神会,点头道:“你慢慢来,朕就先走了。”
皇帝转过身走了两步又顿住,回头道:“对了,少喝些酒。”
沈听竹皮笑肉不笑,“臣就不送了。”
林轻染感觉自己马上就要窒息坚持不下的时候,终于听到沈听竹的声音,“出来罢。”
“哗——”
水珠四溅,林轻染从水下猛地直起身,淌落的水让她睁不开眼睛,只能紧闭着眼大口喘气,脸颊涨的绯红,身子也摇摇欲坠。
林轻染满心的惊怕还未散去,脑袋眩晕下,不受控制的朝前跌去,沈听竹扶住她的后腰,心口被撞的一颤,他闭眼稳了稳心神,用掌心轻柔拍着替她顺气,指尖拨开她狼狈粘在面颊上的发丝,“慢慢吸气,没事了。”
林轻染将下巴枕在沈听竹肩头,气若游丝,许久才艰难的半睁开眼,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她吸了吸鼻子,眼泪一个劲儿地掉,“我要回去。”
沈听竹一边压制着自己心里翻涌如洪水猛兽的焦躁,一边耐着性子道:“你这样怎么出去?”
“我要回去。”林轻染只重复着这一句,破碎的哭腔又升起,身子贴在他身上小力挣着,仅有一层软纱布料隔着。
沈听竹第一次这样无奈又无所适从,“好好,我让人去叫月影过来。”
“自己能不能站起来?”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抱着她走到屋里。
林轻染啜泣摇头,她要是能起来就不会趴他身上了,不知是不是憋气太久的原因,她四肢都是麻痹的。
调息几许,沈听竹取下木椸上的衣衫披在二人身上,横抱着林轻染从水中起身。
忽然的腾空让林轻染低声惊呼,无措地挣扎,“你要带我去哪里?”
“别动。”沈听竹声音微沉。
林轻染骇地缩了缩肩头,沈听竹看了看她,道:“你不能再泡下去了,我带你去屋里。”
林轻染将信将疑的怯缩在沈听竹怀里,走过长廊,远远看见莫辞守在另一头,林轻染又惊又急,“有人。”
沈听竹将她的头按回怀里,“没事。”
林轻染贴着他湿漉漉的胸膛,耳侧是重重的心跳声,她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他的。
她听到沈听竹说:“别回头,去传月影过来。”
莫辞分明听见有两个人的呼吸声,还夹杂着细碎的轻啼,显然是女子的声音,传月影来,那只能是表姑娘了,他头皮不住的发麻,怎么表姑娘会在这里。
莫辞不敢胡乱猜测,垂着眸道了声是,快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