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当玛卡阿都沁再听到萧子玦的消息的时候,萧子玦已经成为一个坐在轮椅之上的废人了。
他甚至为此惋惜了好久,人生难得逢一对手,实在是可惜。他们若不是敌人,大概应该是很好的朋友。
玛卡阿都沁是个武学奇才,又善用兵法。他曾私下了解过当年贺兰山一战,总觉得萧子玦当年火烧胡人粮仓却被敌人伏击事有蹊跷。
然而大兴的事情他管不着,况且跟他棋逢对手之人自从断腿之后便开始“自我放逐”。
玛卡阿都沁对此尤为不屑,从那之后,他也没再关注过萧子玦了。
他以为萧子玦就会那样继续沉沦下去,却没想到,短短一年多,大兴风云逆转,新皇登基,萧子玦步步为营运筹帷幄,居然坐上了摄政王的位置。
虽说他这个老对手因腿伤的原因功夫不如以前,可是那股不服输的劲儿倒让玛卡阿都沁多了几分敬佩。
真的是好巧,玛卡阿都沁心里觉得有趣,当年和萧子玦在战场上对垒时,总觉得对方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
排兵布阵、调兵遣将,两人总是见招拆招。看待兵法的念头总是出奇的一致。
没想到呀没想到,他们就连喜欢的女人都是同一个。
他眯着眼睛看着远处的两人,嘴角微微勾起。
他不管闻姒是否婚配过,也不管闻姒是否有个孩子,这些他都不在意。
玛卡阿都沁从没想过“一见钟情”这个词会出现在她的身上。
他会对闻姒好,会对闻姒的孩子好。
在他们漠南,民风开化,不会有人因为这个而对女子说三道四。
只要闻姒愿意,他愿意带着这个女人策马驰骋在漠南广沃的草原上,白日里放牛赶羊赏日出美景,夜里躺在柔软的草地上看浩瀚无垠的星辰。
只可惜,这个女人好像把他当成流氓了呢?
他理解的,大兴朝的女子温婉内敛,不似漠南女人那般热辣豪放。
他们漠南这种直来直往的表白方式大概是让她误会了,玛卡阿都沁心想,也许他该让闻姒认识真正的自己,他可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流氓。
酒过几巡,双喜宴也到了散了宴会。众朝臣贵女拜别的皇帝皇后,一一离开了太极殿,只剩下几人。
闻姒自然是其中之一。
织娘见人都散了,过来拉住闻姒的手,一阵心疼:“姒儿,过去你受苦了,如今你贵为公主了,没人敢再欺负你,往后我和陛下也会给你撑腰的。”
闻姒笑了笑说:“我的皇后娘娘,这就是你前些时候藏着掖着的秘密吗?”她恍然叹息,“这秘密也实在太惊天了,姒儿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织娘不再说话,只是笑着拉来了慕沉:“你们兄妹好好叙叙旧吧。”
闻姒正色起来,朝慕沉行了大礼,她对自己的身世还是有些迷茫,并未叫他“皇兄”还是恭敬地叫了声“陛下”。
慕沉看得出来闻姒的谨慎,他让太监呈上了一个匣子,匣子里是一封书信,信纸发黄微微变脆,好几处都已经破损,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这是母后当年留给我的书信,你瞧瞧罢。”
闻姒小心翼翼地接过来,一行行慢慢读下来,眼眶也越来越湿润。
信上把当年闻姒为何被送出宫去,被送到了哪里,身上有什么特征都一一记录在信纸上。除去这些,还有一个母亲对女儿的歉意和嘱咐。
当闻姒读到那句“娘亲有悔,无法看着女儿长大、嫁人,愿来世相见”的时候,再也控制不住眼泪了。
豆大的珠子啪嗒一下落在信纸上,晕开一片沉寂。
她闻姒以为这一生便是孤苦无依的命,却不曾想,她如今能好好的活在世上,是母亲拼了一切换回来的。
为母则刚,闻姒有了双双之后更懂得这个道理。
她小心翼翼地擦了擦信纸上那滴不小心坠落的眼泪,抬头看着慕沉。
这次他没有叫慕沉“陛下”,也没有叫慕沉“皇兄”,而是如平常百姓一般唤了声“哥哥”。
“哥哥,娘亲的这封信可以留给妹妹么?”
慕沉明白,他还同母亲有过几年愉快的光景,而这个妹妹从出生便孤苦无依。这封信,是闻姒和母亲唯一的联系了。
他点点头,把上好的沉香木匣子拿了过来,让闻姒将信放置在这里。
“这封信本就是娘亲留给你的,我已经替你保存了二十年,是时候物归原主了。你放在这沉香匣子里,免得腐化。”
慕沉没说“朕”而是用了“我”。
闻姒心中一暖,堪堪接过盒子。
晚风拂过,拂不去女子脸上盈盈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