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姒决然地看着萧子玦,只觉得迟来之情贱于草,如今萧子玦说这句话,只会让闻姒心底更难受。
“萧子玦,你不觉得现在说这些已经太晚了吗?”
“姒儿。”萧子玦道,“我知道,我这句话早就应该几年前就说的,可是那时候我……”
“别说了, 萧子玦!”闻姒转过身,瘦弱的肩膀微微发抖着, “多年前你说这句话,也许我还会甘之如饴, 而事到如今, 你对我说这些, 只会徒增我的烦恼!只会让我厌恶!”
“厌恶……”萧子玦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好似有一根根极细的针刺进了他的胸口,那种痛绵绵密密,从胸口麻到了指尖。
“没错就是厌恶!”
闻姒沉寂了这么多年,她以为她早就不在意萧子玦说什么了,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都是萧子玦自己的事情,与她无关。可是时隔多年,当她第一次看到萧子玦,当她听到萧子玦对她说那句就喜欢的时候,她紧绷的那根弦还是砰的一下断开了。
此刻的感觉闻姒难以言说,好像很压抑,又好像当年憋闷在心口,吊着的一口气忽然就散了,随后在空荡的心底生出一丝“报复的快感”。
“我的心里早就没有你的位置了。”闻姒理了理思绪道,看起来冰冷的不像样子,“你说你心悦于我,我就一定也要回应你么?萧子玦,想想几年前你是怎么做的,想想那时候的我又是什么心情?”
闻姒嗤笑了一声:“我还以为这辈子都听不到你说你心悦于我,过去的还想着,当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会是怎样的心情,不曾想……竟没什么感觉。”
她漠然的样子让萧子玦感到陌生、感到害怕。男人脸上的血色褪个干净,他没想到闻姒会说出这样无情的话来。
如今,他在闻姒的眼里什么都不是了么?甚至连个陌生人都不如吗?
一道黑影从游船的阁楼上纵身飞下,是萧子玦的暗卫首领。
男人很少白天现身,只是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隐在暗处;男人更不会过问萧子玦的家事,他的职责只是守护萧子玦的安全。
但暗卫首领亲眼看到他清冷自持的主人,为了讨公主欢心亲自去厨房下厨蒸大米糕;他亲眼看见男人特地嘱咐孙管家一定要去江南的刘家木匠铺为公主定做妆奁。
甚至,他偷偷看到摄政王翻阅情诗画册,意图给公主日日写一封情诗。
这所有的一切,只因为双双的一句话——
“爹爹,双双跟你说,娘亲最爱吃纯粮米店的米糕。娘亲说刘木匠的手艺最好,但一直没有机会让刘木匠给她打一个妆奁。还有,娘亲每次看到舅舅同窗的情诗都要笑。”
他的主人很聪明,聪明到可以用短短一年从七皇子门客做到大兴王朝的摄政王,聪明到可以权桓于庙堂浮沉。
可他的主人也很笨,笨到做大米糕会手足无措,笨到不知道该如何讨心爱之人欢心,还要从一个小丫头的嘴里学。
“夫人!”暗卫首领看见自家主子无助的模样终是忍不住开了口,“你不在这些年,主人过的一直很不好,他很想你,他从没停止过找你。旁人都说您已经死了,可主人偏偏不信,找了您三年多!夫人,主人是真心待您的!”
“说这些做甚!”萧子玦冷呵了一声,“你何时学会多嘴了!”
“可是,主人!”
“好了!”
萧子玦胸口憋闷,一口腥甜卡在喉咙当中,他知道他不能再留在这里了,他知道他的心疾又要发作了。
“随本王回去。”萧子玦命令道,旋即对闻姒淡淡一笑,那笑容有些勉强,“姒儿,你不必放在心上。”
说罢,他转过身去,一丝血迹从嘴角溢出。男人用玄色的袖袍不着痕迹地擦了擦,并未让闻姒看出他的异样。
两艘船之间的连接桥已经架好,男人孤寂的背影默默离去。
他没有再回头,他不想让闻姒看到他狼狈的样子,两艘船侧身而过,男人这才扶住了身侧的船桅狠狠地咳嗽起来。
他用袖子掩着嘴,一口口腥甜染在了他的袖袍上。
“主人,快,吃些净心平喘的药丸!”
暗卫将药丸递到萧子玦面前,可萧子玦却摆了摆手,“不必了,本王这样挺好……”
“主人!”
暗卫知道,他的主人又开始“犯浑”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萧子玦总是有意拒绝吃药,他知道萧子玦找不到排解自己忧虑的方式,男人自责、恨自己,所以采用这种方式惩罚自己。
萧子玦并没有仔细听暗卫的话,他缓缓站直身体,目光又追随对面渐行渐远的游船上去。
远处,婀娜的女子依着甲板上护栏上,玛卡阿都沁从阁楼中出来,慢慢靠近女子。男人含笑,在低头同女子说着什么,女子笑了笑,只是轻轻摇头。
萧子玦听不见两人在说什么,耳畔只有风声。
……
“公主,摄政王他走了?”玛卡阿都沁从阁楼中缓步而出,眼角的余光看到萧子玦的船已经开得很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