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玦这才将柴火堆点燃,山洞里一时安静了下来,只有噼里啪啦火花炸裂干柴的声音。
闻姒似乎想起了什么,在山洞里寻到了几根相对较长的树枝,用树枝搭成了一个衣架子。然后转过头,看着萧子玦。
萧子玦有种不好的预感,眉梢一挑:“你要做什么?”
“你的衣裳也脱下来罢,都湿透了。一直穿着湿衣裳,是要生病的。”闻姒天生体寒,她准备将外袍脱下来烤干,免得最后自己难受。说完,便动手宽衣解带了。
萧子玦怔在原地,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闻姒将脱下的外袍挂在方才搭好的衣架子上,只穿着一层洁白的中衣,一双葱白小手掌心对着火堆烤啊烤的,舒服地叹了口气。然后转头看着萧子玦,却发现萧子玦还愣在原地,身上湿漉漉的外袍也没换下来,表情好像也有些不对劲。
他的脸,也太红了罢?难道真的被雨淋出病了?
“你怎么不脱了呀?”闻姒疑惑了一瞬,一下就想通了,大概萧子玦因为腿疾不方便脱罢。
她朝萧子玦试探地伸了伸手,语气有些犹疑:“那……我来帮你?”
萧子玦一只手捂住了胸口,正想说“不必”,却不受控制地又把自己的双手摊开,默默吐出一个“好”字。
一双纤纤玉手攀上了他领间的衣扣,萧子玦俯视着跪坐在身旁的女子,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仔细看闻姒。
萧子玦不是一个耽于美色之人,却不得不承认,闻姒生得极美。这种美,让他移不开眼。
小小的脸儿通透白净,高高的鼻梁骨,凤眼细长开扇,总让人觉得风情万种,可偏偏这样娇艳的姑娘却是一个要强的性子,反而让这份娇柔里带了些不俗的英气。
萧子玦此时有种大梦初醒的不真实感,这个顶着京都第一美人,烟雨楼第一花魁名头的女子,竟然是他的妻子。
他自觉对闻姒说不上好,甚至是有些差的。他在新婚夜就因为掷气将她赶到了冷玉轩,他总是对闻姒冷言相向。想来,他是没尽到夫君的责任的,他不过是一个患有腿疾,不能行走的残废罢了……
而闻姒却从未瞧不起他过,自从闻姒入了侯府,哄爷爷开心,为他姑母准备太后的贺寿礼,跳下冰冷的湖水里去救他的妹妹,甚至方才遇见山猫,明明闻姒可以抛弃他直接走掉的,却选择留了下来。
萧子玦想,是不是他对闻姒也太坏了些。
“少侯爷,你压着衣摆了。”
扣子早就被逐一解开,萧子玦回神,发现他的左腿压在外袍上,对方轻轻拽了拽,没拽出来。
他用两只手握住自己的左腿,向上一抬,留出一道缝隙。闻姒见状,往外轻轻一抽,衣袍便被抽了出来。
她将萧子玦的外袍搭在架子上,轻轻展开抚平,盈耀的火光将华贵的玄袍绸缎晃照出流光溢彩之色。
闻姒盯着玄袍半晌,忽然转头道:“少侯爷,这件衣裳的料子是云锦,你方才为了给七殿下包扎伤口割断了它,实在可惜了。”
“不过是衣料罢了。”萧子玦目光灼灼地盯着闻姒:“总比用你一个姑娘家的手帕要好,你一个人妇,怎么好把这种东西送给旁的男人?还……”还当着我的面。
“江湖救急,我是担心七殿下同我们在一起若是受伤了,又要有人说你的闲话。”
“你是因为这个,才要用帕子给他包扎伤口么?”
“不然呢?”
闻姒面色坦然,并无一丝隐藏,萧子玦的目光更加深沉:“没什么。”
闻姒摸了摸衣袍断裂处,继续惋惜地说:“云锦为锦中极品,其材质瑰丽多彩,被誉为‘天上云霞’,因而得名云锦(1)。而且这件衣袍上的刺绣也非常精巧,祥云细纹,细致而不繁杂,这可惜,这处被你割断了。”
“你就这么喜欢刺绣?”萧子玦道:“这样的云锦侯府还有许多,回头直接让孙管家去拿就是。”
“真的?”
“我何时说过假话?”
萧子玦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去捏腿上的肉。
闻姒面露疑惑地问:“你这是在……”
“每日孙爷爷都会帮我捏腿,防止腿部的肌理枯萎消瘦。”
萧子玦的语气很平淡,但闻姒还是听出了其中一丝不甘。孙管家同她说过,萧子玦不是不想治腿,而是不敢治腿。
他经历过太多次失败了,所以才不敢去尝试。
可闻姒同他相处了也有段日子,她知道,即便萧子玦嘴上否认,也藏不住那颗想要自己康复如初的心。
篝火的倒影在少年的眸中跳跃着,那种明明想要站起来却又害怕失望的模样,愈发让闻姒觉得心头酸涩,她坐到了萧子玦的身旁,双手触及上少年硌人的腿骨:“我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