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萧子玦……救我……”
闻姒望着虚无之处,眼前的景象越来越黑,她是等不到这个人出现了吗?可惜,明天是观莲节呢……她还想问一问萧子玦,会不会收下她做的莲花灯……还有,那天山洞里的那个吻……
男人听着闻姒口中的细碎言语,这种娇柔嘶哑的嗓音,在他耳里反而愈发动听。
“事到如今,你还提这个废人做什么?你觉得他会来救你吗?你以为大理寺是他中山候府的大门,说来就来,说走就——”
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闻姒只觉颈间一松,大口大口的空气,瞬间填满她的肺腑。
眼前的一片虚妄逐渐回归现实,昏暗的审讯房变得清晰起来。
方才羞辱她的男人四仰八叉地仰躺在地,胸口竟然贯着一把麒麟匕首。
男人还没死透,梗着脖子,想要看飞刀之人。
随着轮毂碾过地面的声音,一道熟悉的、消瘦的身影从审讯房的门口进来。
少年的身边是一众御前侍卫,萧子玦将轮椅停在大理寺少卿的面前,将男子胸前的匕首缓缓抽出,速度之慢仿佛想要对方延长此刻的痛楚。
男子的肺部被刀刃贯穿,大力地喘着气,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但从他的口型看得出来,男子在求救,在喊救命。
这是萧子玦在军中,常用的潜伏刺杀敌军的招数。匕首从肋骨斜斜刺入胸口,会让人瘫软在地无力挣扎,也喊不出一点声音,鲜血不会喷涌而出,而是倒流在胸腔之内。他会痛、会憋闷、会死,但不是立刻。
萧子玦觉得,他不配,不配死个痛快。
男子胸口起起伏伏,脸色逐渐憋成了绛紫色,他的眼神由不可思议变得惊恐害怕,最后逐渐涣散,胸口也停止了伏动。
刑讯房昏暗的灯光照不亮少年的玄色衣袍,微弱的灯光中,只看得清萧子玦那双决绝的眼睛。像是结冰的湖,看不出一丝波澜,却又冷得刺骨。
而这些在闻姒眼中却那样明亮和温暖。
萧子玦快速将轮椅滑至闻姒面前,看着闻姒血肉模糊的双手,眸中那千年不化的冰霜仿佛瞬间裂开了一般!
他俯下身子,双手分别扶住了闻姒两只细瘦的手腕儿。
“我……你……”
闻姒肩头微微颤抖着,眼圈再次红了起来,她抬着头,面若芙蕖的脸儿上平添了两道清浅的泪痕,声音委屈得让人心颤:“萧子玦,你混蛋……你怎么,怎么才来……”
萧子玦忽然语塞,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捏住,一股酸涩在胸腔中蔓延开来。
别哭,我们回家。
第25章 、笼中娇雀
天色还未大亮,马车一路疾驰,从大理寺到中山侯府也不过小半个时辰。
推开中山候府的大门,其内灯火通明,老侯爷拄着拐杖站在门口正中,身后是一众府邸下人。
“快来人!”萧子玦冷着嗓子,急急滑着轮椅,破门而入,几个医者看见来人,从人群中豁地一下围了过来。
闻姒这会儿早就疼晕过去了,被人抬进了房间。
老侯爷一身兵甲,泛着银白色的光芒。这是他还未卸甲归田时常穿的铠甲,今日却将这身战袍穿在了身上。
几个时辰前,他同萧子玦连夜进宫面圣,就是穿的这身,至今还没脱下。
老侯爷眉目间似隐苍山,仿若看透一切。他定定地站在侯府前庭中央,宛若一棵老树。
“我们萧家,忍了太久了。”
萧子玦垂着眼眸,藏住了如同孤狼般幽深的光。是啊,他们萧家的确忍了太久了。从三年前,或者更早,便开始了。
“爷爷,阿爹、阿娘,都走了……他为何还要赶尽杀绝!我的腿已经如此了,难道还不够吗?”
萧子玦闭了闭眼睛,一些过往的峥嵘不断从他的脑海中闪过。
云中郡一役恍然间浮现在萧子玦的眼前,萧家军连破六城后,便只剩下云中郡一座城池尚未收复。
那晚,黑云蔽日、旌旗笙笙,他带着三千先锋军从敌人的侧翼摸进敌营的粮仓,却发现敌人早就好整以暇地候着他们了。
兵力悬殊、遍地陷阱,他看着一个个战士倒在他面前,火光遮天蔽日,打杀声不绝于耳。
“突围!原路突围!”萧子玦大喊着:“我们中了埋伏!”
“少将军,原路突不出去啊!”吴副将勒住了缰绳,马儿急得前蹄不住地踏在地面上,“去路被敌人堵住了,怎么办!”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若是想尽数歼灭往胡地逃窜的敌军,那就一定要断了他们的粮食。爷爷的部署绝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