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赦令,太医立即告退。
姜玉微立在旁边,蹙着眉,踟蹰了片刻,抬脚往出走。
“玉儿,过来。”宋观抬起手。
她凝了凝,终是走过去了。他握住她的手拉了拉:“玉儿,我好累,陪我一会儿,好吗?”
她的手微微一紧,默然坐在床畔。
宋观弯唇,面上浮起几分欣慰,双眸渐渐迷离起来,片刻后昏睡了过去。听着他细微的呼吸声,姜玉微知道,他命在顷刻了。
烛光中,他面容消瘦疲惫,眼珠微动,曲翘的睫毛颤栗着,似乎很是不安。
她抬了抬手,最后把手从他手中抽了回来。
若说以前她恨不得他死,可是这一刻,她有些迷惘了,心里似笼着一团大雾,自己也辨不清方向。
也许是因为他替她挡那一箭,也许是因为方才那道圣旨...她没有走,就坐在旁边,目光落在那盏万里江山屏风上。
左边画着戈壁,一名红衣女子骑马奔入战场,朝银甲将军奔去。
中间是奔腾的黄河,岸边一男一女执手而立。
右边是宫院深深,大红喜烛中,男子用喜称挑开女子的喜帕。
最右边提了两行字: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看着这长长的画卷,姜玉微眸光一恍,心口似被撞了一下,有点闷有点涩。
过往的一切在脑海里浮现,甜蜜的、苦涩的、悲愤的,像是闪电照亮了心口的迷雾。
金风玉露,只可惜万水千山永远不会朝朝暮暮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日头渐渐偏西,期间宋观昏昏沉沉,只偶尔用点稀粥。到了晚上,他依旧如此。
偶尔醒来,也说些糊话。
他说:“玉儿,姜太公钓鱼,以后我来做那尾鱼吧,你做那勾,好不好?”
他笑:“玉儿,你穿红衣最好看,像红宝石一样,我的红宝石。”
他哭:“玉儿,别走,我什么给你,命...也没关系...”
不知为什么,看着他一会儿笑一会哭的样子,她心里越发的堵,像是压了块石头。她想走,想离开这里,可宋观却抓住她的手。
“玉儿,我想你...好想...好想你...”
感受着柔弱到几乎没有力度的手,和冰凉的触感,姜玉微凝住了,脚忽然就迈不出去了。
她坐了下来,把手抽了出来,没有说话,只静默地坐着。
这一坐就是一夜,直到翌日黎明,他依旧吊着一口气,太医说许是他有什么心愿还未达成。
心愿,他还有什么心愿?
姜玉微转头,望向帐外无边的旷野,露出沉思之色。
他是在等那个消息吗?
之后,宋观昏昏沉沉,每日用顶级的人参吊着,偶尔醒来和姜玉微说几句话,虽然她依旧不太回答,可他却依旧洋溢着微笑。
终于,第四天,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紧接着,两个士兵狂奔而入,扑到地上跪下。
“陛下,胜了,我军胜了!”
听到响动,宋观睫毛微颤,睁开眼眸,望向士兵,面上泛发光彩。
“胜...胜了?”他的声音沙哑而颤抖。
“是!我军与燕国在飞石峡设伏,大败西戎七万大军,斩获三万战俘,现已攻进西戎,连拔两座城池,要不了多久,就能凯旋而归,杨将军说西戎半壁江山,已是我们囊中之物。”
“好,好!”
宋观眸中光彩大胜,撑着胳膊想坐起来,楚皓连忙扶他坐好。
“玉儿,咳咳,你看,我们胜了,胜了!”他掩着嘴剧烈地咳嗽,面上欣喜万分。
“咳,楚皓,给她。”
楚皓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张绢帛,递给姜玉微。愣了愣,姜玉微展开一看,见上面是和燕国签订的盟约,燕国承诺近四十年绝不侵占宁国一城一土。
看到上面熟系的朱漆印章,姜玉微眸光大震,抬头看向宋观。
“以后,咳,以后再也没有什么,能、能伤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