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碧渊派来查看情况的暗卫发现了苏淮已死,赶紧叫人送信回去,而平原侯府里早有准备,迅速的挂起了白布来。
苏傅楚听到苏淮的死讯后,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一个人靠在榻上默然了许久,直到顾弦思从宫里回来直接踢门而入,他才翻身坐了起来。
“看公主这足下生风的架势,应该是得偿所愿了。”
苏傅楚面带浅笑,语调温柔,“只是这踹门着实不雅,若是瑞王殿下在,您怕是要吓到他的。”
顾弦思见苏傅楚神色无异,略松了一口气,走到他身边坐下,叹道:“我那东院儿算是白准备了,浮游先生说,要去京郊的温泉庄子里给小逸调养,不能叫他住到府上来了。”
苏傅楚宽慰道:“去庄子上也好,清静些,利于养病。公主若不放心,便陪着瑞王殿下同去吧,也好有个照应。”
顾弦思突然伸手在苏傅楚的腰上拧了一把,在苏傅楚连连喊疼讨饶之后方才松手,气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急着将我打发出京,不就是想回去给苏淮守丧吗?可是你身上的伤——”
苏傅楚将顾弦思的双手拢在手心里,解释道:“他毕竟是我的父亲,我若不去,必会引来无端的揣测。公主放心,我不过是去做做样子罢了,难道还会当真替他跪灵吗?如今平原侯府里都是咱们的人,你就只当我换了个院子养伤便是了。”
顾弦思低着头,神色郁郁,她心里明白,无论如何苏傅楚都必须得回去替苏淮料理后事,可她却着实心疼他。
那苏淮真的将苏傅楚当过儿子吗?
她看到的只有从小的置之不理和认亲后的一次次算计。
若说生而不养是因为苏淮不知道有苏傅楚的存在还有情可原,那好不容易父子团聚之后呢?
若苏淮当真在乎苏傅楚,那当初就不会送他上战场,也不会因为忌惮就逼他喝那药酒,更不会对他用那残忍之刑。
即便是苏傅楚早有准备,也几次受伤险死还生,这若换了个普通人,怕是要么沦为傀儡,要么死的骨头渣都不剩了。
这样的人,凭什么做苏傅楚的父亲,又凭什么让他守孝!
“你要回去,我不拦你,但是阿楚,你要记得,苏淮的死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你,我不许你为他难过。”
顾弦思有些霸道的说道,“若是叫我知道,你为了他折腾自己,我定不轻饶!”
苏傅楚垂眸轻笑,却又突然探身向前,揽住顾弦思的腰肢,深深的吻住了她的朱唇。
顾弦思吓了一跳,想要挣扎,却怎么也挣不开腰间的桎梏。
抱着她的男子早不是当初那个被她从鞭子下救走的瘦弱少年了,如今那精瘦的手臂里充满了力量,他不再怯弱,甚至霸道的带着些不容闪躲的强硬,却一点都不会叫她反感,反而心甘情愿的被他掠夺。
随着苏傅楚逐渐加深这个吻,顾弦思的脸颊开始染上动人的绯红,她觉得自己的心里像是有一只小鹿在乱撞,扑通扑通的心跳声让她不自觉的开始喘息,慢慢软在了苏傅楚的怀里。
苏傅楚却并没有继续索取,只是将顾弦思抱在怀里,嗅着她身上熟悉的香气,慢慢放空自己。
若说苏淮的死他一点都不在意,那是骗人的,毕竟那是他的生父。
但他并不是难过,也不可惜,只是心里有些茫然。
以前在西岐之时,他忍辱负重的活着,面对生母的冷漠,他也曾想过,他的生父会不会更加在意他一些。
后来,为了公主,他开始算计苏淮,那时他也曾想过,若是苏淮对他有几分真心,那他该如何自处,然而事实上,苏淮跟他的生母没有任何的不同,只是将他当成一个工具,没有一丝真情。
其实这样也好,至少让他能毫无顾忌的算计,在看着他们死去的时候,心里也没有愧疚和难过。
但当他们都死了,他却又难免有些怅然,别人争斗一生,或为功名利禄或为报仇雪恨,可他却是一直在跟自己的生身父母斗,斗到最后,即便是赢了,却也觉得,自己的出生就是一个笑话。
“苏傅楚,你在我的榻上,抱着我,心里却在想别人?”
顾弦思故作生气的用手指戳了戳苏傅楚的胸口,“信不信我将你踢下去?”
苏傅楚哑然失笑,又低头在顾弦思额头上亲了亲,方才说道:“公主饶命,阿楚再不敢了。”
顾弦思撑起身子,用双手捧住苏傅楚的脸颊,故意用力将他捏成一个滑稽的样子,然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啊,每次都只会堵我的嘴,若是再不乖,我就叫人将你这幅怪样子画下来,挂到那城门上去,让全京城的百姓都瞧瞧,他们口中英俊的统帅其实是个丑八怪。”
苏傅楚也伸手扯住顾弦思的脸颊,口齿不清的道:“好啊,那也将公主这幅模样画下来一起挂上去,到时候大家就会说,如此怪异的公主和驸马,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苏傅楚知道,他心里的那点怅惘瞒不过他的公主,而他的公主故作如此,也只是想要逗他开心罢了。
虽然爹不疼娘不爱,但在这个世上,至少还有一个她将他放在心上,舍不得他受一点伤,看不得他有一丝的难过。
是他着相了,何必为了不在意他的人,叫在意他的人担心呢?
往事已然随风而散,那今后,他的公主就是他此生唯一的亲人,他要想她所想,忧她所忧,惟愿她一生顺遂,心想事成,再无半分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