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也算是见识过此人的狠辣手段了。
这封圣旨可谓是杀人诛心。
于他而言,这封圣旨中的每一个字都在扭曲翻飞,好像随时要扑上来将他撕碎,时时刻刻刻骨铭心地提醒他——是他将自己的满腔情意换来苟且偷生的资格,用她的性命安危来换得无边荣华。
这封圣旨亦让国师看到了帝王的决心。
对方故作大度地留自己一命,反而是在暗示——
富贵与权势于齐坞生而言皆可轻易舍让。
用天下为笼。她逃无可逃,退无可退。
只有帝王,才永远不会背叛她。
看着国师没有异议地接过圣旨,也照着礼数谢了恩。徐启夏自觉任务已经完成,于是笑呵呵恭喜国师大人。
“那奴才…就不打扰您了。”
徐总管一甩拂尘,含笑带着暗枭就要离开,
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暗哑干涩的询问,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他不会对她怎样吧。”
一夜,他终于问出这句话。谋逆弑君是诛九族的死罪,他就算有再多的耐心也未必会包容她。
徐启夏大笑出声,没有回复。
国师思索一下,也轻笑一声,满是自嘲。
秋仪缩在那个干爽温暖的怀抱中,死死埋着头。
她能感受到对方紧张地抱着她上了马车,但是她只想一直低着头,就这样沉默下去。
马蹄踏在宫中的青砖上,发出清脆却有些沙沙的声音。她知道他们又回到了宫道,回到了这座紫禁城。
“你一直等着这一天吗?”
她又问了一次。
这种诡异的沉默让她异常不安,她的计划和准备是否早已全然落在他的眼中,想看笑话一样看着她做没有意义的反抗。
这种无力感让她的理智即将崩断,时刻将她逼到没有退路的绝境。
她嘶哑着又问了一遍:“你会杀了我吗?”
谋逆弑君是多大的重罪她怎么可能不知,他怎么可能不怒。既然如此她不如干脆利落地了解了自己,也免了他动手反倒牵连了旁人。
男人还是沉默不语,但好似猜到了她心中所想。
齐坞生终于有所动作,他拿着一方锦帕强硬地将她的手掰开,用力却万分谨慎地擦着她的每一根手指。
小心地将上面胭粉色的药末拭去。
美人的手已经冻到麻木,她没有表情地看着对方一边想捂热她的手,一边将那药擦干净。
她嗤笑一声:“你换了那药,又在担心什么?”
齐坞生也笑了一下,但是眼中是她读不懂的神色。
她以为会在那双眼中看到愤怒、怨恨和杀意,但是她现在措不及防地对上他的眼睛,透过其中看到的只是无边的平静……甚至是一点喜悦。
他在喜悦什么?
这种无处遁形的感觉糟糕透了。
让她觉得自己只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孩童,所有的挣扎落在旁人的眼中异常拙劣。
她是蠢到何种地步让人将她的药换走都毫无察觉。
马车骤然停止。
她被人抱了下来,只是此处并非是永宁殿,而是一座有些陌生的宫室。
齐坞生将她轻柔地放在床上,为她掖上锦被,似乎是想靠近她落下一吻。
但是美人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她再也压抑不住喉中的酸涩。从前的每一次接触,两人间还没有走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她默默承受他也不会做的太过。可是当她杀意毕露,两个人间薄如透明的窗纸被捅破时,她无法在容忍他的靠近。
她昨夜没吃什么东西,此刻胸中翻涌却什么也无法吐出来。
美人抓着身旁的床幔好让自己不至于跌下床,她不停地干呕着,眼角的殷红又加深了几分。
她眼神中的恐惧和厌恶还有她难以自控的反应落在唯一在场的人眼中,是对他过去所有行径的惩罚。但是他一直沉默着,只能用骨节分明的大手为她撩开散落的发,然后端来清水试图为她漱洗。
美人将那杯水狠狠泼在他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