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左右国师决定让秋仪入宫,是压在她心头最深的秘密——也是最深的愧悔。
她压下想要脱口而出的尖叫,几乎是发麻的舌头抵住自己的牙。
“你为什么会知道?”
秋仪看着面前人熟悉却又陌生的脸,没有回答第一个问题的原因,倒突然扯出一个笑容:“我在国师处看到了那张纸条,上面是我的生辰八字,却是你的笔迹……”
兰太妃好像再也担不起身上所背负的东西,痛苦地跪了下去。
院落常年未用,如今满是灰尘。
可她却像毫无察觉一般跪在原处,不肯起来:“是我对你不住。”
那些无数年中在深夜辗转徘徊的愧悔终于在一个小小的决堤中汹涌而出。
她说:“是我害了你。”
若是没有她,秋家女秋仪也许是京城中最出挑的美人。能够选一个自己中意的郎君,美满平凡地过完一生。
不用和那些疯子一样的男人纠缠在一起。
她似乎想解释:“……太子答应,这次……”
却戛然而止,把未出口的话咽了下去。
因为院门处传来了悠闲自得的脚步声,和让人恨入骨髓的轻笑:“大半夜的,这是在干什么?”
太子身后的人替他举着灯,男人阴郁的神情在明暗交界处更显嶙峋。
美人慵懒地看向门口:“商量着如何除掉你,逃跑呢。”
兰太妃知道她这是在装疯卖傻保住自己。左右逢源两头讨好的人从未有好下场,她帮着太子害了秋仪,若是被太子知道自己在秋仪这里又出卖了他。
她只会死无葬身之地。
可纵使这样,秋仪张扬露骨的话还是让她捏了一把汗。
没人比她更清楚这个男人是一个怎样的疯子。
太子哈哈大笑:“有人说前朝秋贵妃倾国倾城,有人赞许你天资聪颖。”
“孤倒觉得你是个有趣的人。”
秋仪神色恹恹,似乎已经非常疲惫。她抬手理了一下自己身侧的长发。
太子的人收走了她所有的珠钗首饰,因此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束发。
“有趣无趣的,不都是要死吗?”
太子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有些可惜地咂了咂嘴。
“齐坞生那个孽种死了,你就可以不用死了。”
“怎样?一命抵一命。”
美人也笑了,她笑的越来越开心,笑的前仰后合,笑的眼泪都要落下。
太子的脸色也越来越阴沉。
“江南多雨,是不是水汽泡坏了你的脑子?”
美人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你的线人也没打听清楚?我亲手下了毒害他不成,你杀了我他反而要谢谢你。”
太子看向身侧,那提灯的人愣了一下,心虚道:“确有其事。”
他看着主子阴毒的眼神,暗道不好。
可惜太子此刻没有心思处理他办事不力的问题,显然是不信秋仪的鬼话:“他若是恨你为何不亲自动手?司制大人。”
太子暗骂这女人狡猾,差点让自己忘了她一天之前还在安然无恙地做官。
美人嗤笑,好像懒得和他废话:“他不是你。他精着呢。”
太子面色一黑,却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用眼前人做挡箭牌肃清朝堂,等到世人承认了女官存在就会立刻给旁人退位让贤。
若她真是皇帝深爱的女人,齐坞生怎么会让她抛头露面受这样的苦楚。无论是皇后还是妃子,都比小小女官来的舒服。
思及此,他也定了定神:“司制大人这样想摆脱和他的关系,难道不担心孤觉得你没用,反而杀了你?”
秋仪上下打量了他两眼,笑了笑。
回身走进那破败的小小耳房,将门重重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