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离失所的百姓背井离乡来到别的城,守城之主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只能闭门让灾民在城门口安营扎寨。
人心惶惶下疫病四起,米面粮油的价格翻了几翻,有些百姓撑过了天灾却死于饥饿。
“秋大人,您说这怎么办?”刘平是朝廷派来的副使,按官职来说他明明可以做个正使,但是不知为何来给秋翰做了下手。
年轻的官员眉头紧锁,秋翰的经验告诉他这个雨最多不会再持续十天,到时候水退了自然可以把堤坝和桥梁重新修好,他已经起草好了全新的图纸,会比旧桥更为结实耐用。
眼下更为要紧的是——城门口的百姓无法再坚持十天了。
随着暑热和洪水而来的疾病会让他们迅速死去,而这时没有干净的衣物蔽体,也没有可以果腹的食物,秋翰不敢想象那尸横遍野的场面。
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
皇帝派他兴修水利,他有权调动所有的工匠,却没有办法命令皇商降价,也没有办法逼迫城主开仓放粮。因为粮价布价飞涨,城内原本的百姓也是水深火热。
他心中烦躁,可偏偏刘平又在旁边煽风点火:“秋大人,您说说,我是百姓抚养的儿子,我是百姓信赖的官员。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在这里?”
他的话刺激到了秋翰,他连轴转了很多日已经筋疲力尽,连一丝多余的力气去思考也没有。
刘平知道此时是动手脚的最佳时机,于是继续循循善诱:“大人,既然图纸已经画好,不如就让臣下全权叮嘱工匠们收集材料,等雨一停就立刻开工。”
“而您,就可以将精力放在救济灾民身上。”
秋翰觉得有道理,但是他有些迟疑:“皇商勾结在一起,很难。”
刘平微微一笑:“您的妹妹,贵妃娘娘就不能帮帮忙吗?”
秋翰愣住。
刘平轻声说:“大人,您只需修书一封——也许就会迎刃而解。”
年轻的父母官已经消瘦了不少,他知道刘平不了解秋仪在宫中的处境,但是他确实相信妹妹也许会有些好主意,于是当即修书一封,托人快马加鞭送至京中。
那信使上马的时候,刘平露出有些晦涩难懂的笑容,别人以为他是在暗暗高兴这些百姓也许能有救。但他知道自己在得意秋翰这个善良的蠢货终于上钩了。
后妃不得干政,先不说秋翰那个要死的妹妹能不能有这样的能力,她若是求皇帝去和皇商谈判,第一个死的就是她。
秋仪第二日就收到了秋翰的家书。她看后神色如常,淡淡问着来人:“家兄身边的官员叫什么名字?”
那信使第一次见皇妃,被她的容貌和气度所震慑,唯唯诺诺地开口:“回娘娘的话,刘平大人是秋大人的副使。”
贵妃娘娘唔了一声,没有评价,让清婉将人带下去领赏了。
她没有着急行动,反而独自带着永秀到了御花园中,她前段时间让人在此处建了个凉亭。
谁知这一去恰好遇上从书房回来的齐坞生。
少年见了她的时候眼神中好像一下子有了光,连忙上前行礼:“秋娘娘怎么想起出来走动。”
齐坞生知道美人不喜欢同宫里的人打交道,所以很少出门。
“本宫在看云。”
“云?”齐坞生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秋仪是在观察天气,“娘娘是在担心您的兄长?”
秋仪知道他聪明,也不惊讶他猜到一二:“是,也不是。”
她让永秀把秋翰的家书递给齐坞生,示意他可以看看。少年接过后一目十行,眉头却渐渐皱起,秋娘娘的兄长心善是好事,可这事实在太过复杂。
看到最后,他忍不住抬起头:“娘娘万万不可直接去找陛下,否则将会落入圈套。”
美人嗯了一下,没有给出回应。
齐坞生担心她因为牵挂百姓反而把自己赔上,于是继续劝到:“娘娘心系灾民,可是这事需要从长计议。”
秋仪看着他,平静地询问:“小十九,若是你,你会怎么做?”
齐坞生想说自己会让朝云行和其他的属下同粮商谈判,威逼利诱,实在不行用兵绑了他们的亲眷,用尽千方百计也会把粮价压下来。
可是他的话头刚到嘴边,
「秋贵妃不让您学帝王之术,实在是有古怪。不论如何,您以后还要谨慎行事,不能让她察觉您的成长。」
他的嘴唇张开又抿上,垂下了眼。
秋仪也不在意他的沉默,她不常表达自己但是却洞若观火:“无论你在想什么,大抵都会暴露自己。就像我第一次问你是否觉得典故中那对国君兄弟虚伪,你也是沉默。”
齐坞生突然想起来自己刚刚到永宁殿的时候,因为蛰伏太久,不敢将野心和思考展露人前。那时的自己在面对她的问话时,也是选择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