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今夜却是注定无眠了。
娴妃处,一盆盆热水被亲近的宫女们接连着端进端出。
女人满头是汗,她的嘴中死死咬着一块白色的锦帕,手上抓着景园的手。大宫女的手此刻已经被她抓的红肿,但是除了锦被摩擦的声音以外,此处没有任何一点其余的动静。
说后来的周皇后能忍,甘居妾妃之位十余年才熬出头来。可是她这辈子最能忍的恐怕就是那一夜……哪怕宫开十指,她也一声都没有吭。
不知过了多久,孩子终于落地。
产婆刚想提着十四殿下的脚将人拍哭,好让孩子嘴中呛的血水都吐出来。床上的宫妃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喝止了这个行为。
她疲惫极了,颤抖着手几乎无法使上任何一丝力气。
娴妃让景园把孩子放到她的枕旁,女人拉过那个襁褓,用布盖住了婴儿的嘴。
她疼的失去了理智,但是半分没有忘记自己的打算。
她一双含情的美目中此刻是癫狂的喜悦,和微不可查的野心。——她的孩子,是她想要的性别。
景园知道娘娘终于如愿,跪在地上磕着头:“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产婆没有急着讨赏赐,犹豫着提醒还是要让婴儿哭出来,若是一直捂着怕是要落下病根的。
她刚开口,就被那个冰冷的眼神震慑地无法继续说话。
当视线落回到那个男婴的时候,娴妃神色又刹那间温柔起来:“生在春天的孩子,本宫要叫他晟。”
“兴盛灿烂。”
“光明伟岸。”
婴儿刚出生就被平放着,此刻似乎呛了什么,脸色有些不好。娴妃却像什么都没有看见一样,一直用那种……期盼、满意的眼神看着那男孩。
是男孩啊,怎么看也看不够。
“这是我的孩子,齐国未来的王。”她这么说道。
送来纱布和热水的宫女一时被吓到,手中的铜盆滑落,掉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景园的脸色白了一瞬,她的头更低了,连呼吸的声音都不敢发出。这宫女此刻摔了东西,这不是成心给娘娘添堵吗?
小宫女也意识到自己的错漏,连忙叩头请罪:“娘娘饶命,奴婢死罪,奴婢死罪。”
娴妃此刻心情好像不错,她说:“这殿内血腥气重,你受不住,也是情有可原。”
小宫女露出劫后余生的喜意,却没有发现景园姑姑神色中一闪而过的同情。
“你下去吧,等会记得领赏。”
小宫女叩了头,匆匆收拾了东西出去,不知娘娘会赏些什么。若是能得了大恩典出宫嫁人,她担惊受怕这些年也算是值得了。
室内,
娴妃抱过孩子,笑嘻嘻地问景园:“好景园,这些婢子为本宫接生出了一个皇子,本宫该怎么赏她们呢?”
景园知道娘娘的脾气秉性,低声说道:“一切全按娘娘心意。”
娴妃的眼神不带温度扫过这个还算识趣的大宫女。
“那就……赏她们的家人,一人百两的安置费吧。”
接生婆倒吸一口冷气,跪了下去,她知道自己捡回了一条命。却再也不敢开口提给十四皇子擦嘴拍嗝的事了。
“回贵妃娘娘,亲恩殿的那位殿下已经几日不吃东西了。”
御膳房的人来回话,这管事的满眼无辜,声泪俱下。
永秀站在娘娘身旁,他看了眼娘娘似笑非笑的神情领会了意思。他走过去给了管事的一巴掌:“你这东西不老实,也敢说这些话来惊扰娘娘。”
永秀来到永宁殿的时候便是十五六岁的年纪,此刻已经比秋仪高了半头,他生的阴柔,却跟着娘娘学了不少行事果断的作风。
管事的也知道自己这番话站不住脚。
贵妃娘娘为了节约宫内开销砍了亲恩殿用鸡蛋的份例,这本就是陛下默认的。可是偏偏皇后娘娘咽不下这口气。
这已经安稳地过了大半个月了,此时她却让十四殿下闹起来,这也不怕旁人看了笑话?
可是中宫偏偏就是这么有恃无恐,齐坞生走后,齐晟就是紫禁城内除了太子外唯一一个名正言顺的皇子。皇帝的嫡子想吃几张饼,难道还能被一个妃嫔管教住了?
周皇后想不明白,一个女人若是有了儿子,怎么会轻易放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