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上前笑道,“陛下今儿怎么有空来?”
刘曜说,“太后生辰,朕来陪你用午膳。”
太后愣了愣,不仅是太后,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谁人不知,去岁皇位之争太后是和二皇子一道和陛下作对的,陛下登基这半年,对这位嫡母颇为不满,但现在陛下说今儿是太后的生辰,他来陪太后用膳?
见众人惊讶,刘曜也没生气,想起她们是从膳厅出来的,刘曜道:“午膳已经摆好了?”
太后回过神,道:“摆好了。”
“那进去吧。”刘曜说完,便阔步进了膳厅。
花嬷嬷反应飞快,听完了刘曜上句话,赶紧让人再添了一副碗筷。至于桌子上的膳食不用撤走,倒不是让陛下吃剩饭,而是太后她们刚刚坐下,才拿起筷子陛下就进来了。
刘曜入内后,花嬷嬷带着婢女要把最上首的那副碗筷撤下去,那是太后的。刘曜要用膳,他是陛下,自然要坐在最上首的位置上。至于太后还是他的嫡母,宁寿宫目前没底气在刘曜面前摆嫡母架子。
刘曜看她们的动作,目光在桌边四个位置转了一圈,先道:“不必撤了,朕就坐这儿。”
他指了指沈云翘旁边的空位置。
众人一愣。
刘曜抬眸扫了他们一眼,众人赶紧回神,婢女在刘曜指的位置添了一副碗筷,刘曜拉开椅子坐下,太后等人也跟着坐下。
沈云翘也坐在了刘曜身侧。
刘曜到来,不仅让人惊讶,更让屋子里安静下来。沈云翘看了看姑姑和祖母,发现他们都不怎么说话了。她瞥了眼刘曜,刘曜察觉到沈云翘看过来的目光,侧眸看了她一眼,眼神里还含着笑。
要知道刘曜可是屋子里最引人关注的人,沈云翘再多疑惑也不敢问,赶紧收回了视线。
见沈云翘一副我和陛下很陌生的样子,刘曜人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紧接着,他伸出手,一只手用膳,另外一只手则戳了戳她的腰。
沈云翘僵了下,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刘曜余光扫到,忍不住伸手又戳了两下。
沈云翘深吸了一口气,趁着吃饭的时候盯了刘曜一样,眼神有些凶。
刘曜见状一点都不生气,还冲她勾了勾唇。
一刻钟后,刘曜用完午膳,小太监端来水伺候他洗手。沈云翘见他从位置上离开,不由得松口气。
刘曜余光扫了扫沈云翘,又才对沈云翘的祖母柳氏道:“老夫人许久没有进宫了,今晚就在太后宫中歇息一夜吧。”
大安宫禁并不严苛,看沈云翘能时常进出后宫就可以了,虽然一般不能留宿,但若是想,以后柳氏一个月也可以递牌子进宫两次。
但刘曜这话着实让她惊喜了。刘曜主动让她在宫中陪伴太后是其一,其二则是太后寿辰,陛下主动让太后母亲陪伴太后,这是一种信号,陛下没有那么不待见太后的信号。
想必自己女儿在宫中的日子以后会更好过些。
柳氏皱纹里都夹杂着笑容,“臣妇多谢陛下。”
一边行礼,柳氏一边心里暗自思量,其实陛下对他们康远侯府是不错的,虽然当年帮助二皇子和陛下作对,但是她儿子只是降了官,但沈睿的官本来不甚重要。康远侯府最重要的爵位可没动。
而且他登基后,也让玉容做了太后,前些日子还赐下了千年灵芝。
柳氏想到这儿,看着刘曜的目光里多了些真心实意的感激。
刘曜则没注意这么多,他说完这句话就往外走了,只临走前,又看了沈云翘一眼。
刘曜来了宁寿宫后,太后就在揣测刘曜,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但见他只是吃了一顿饭后,就这样离开,太后还愣了愣,难不成真的如花嬷嬷所说,刘曜最近要一个仁慈温和的帝王形象了。
刘曜离开了宁寿宫,他回到乾元殿,再次觉得无聊,他叹了口气,望着窗外,直到夜色浓郁,他精神才兴奋起来,换了身衣裳出门。
刘曜既然开了口,沈云翘她们今儿都没出宫,都在宁寿宫歇下了。
想起刘曜今天离开时看她的眼神,沈云翘觉得今晚上怕是有事,果不其然,睡到半梦半醒,她感觉呼吸不畅,她睁开眼,借着皎洁的月光,她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你……”他怎么半夜又来她房间了!
刘曜松开捏住沈云翘鼻子的手,压低声音说:“穿好衣裳,我带你出去。”
沈云翘瞥眼窗外,现在应该是半夜,语气惊讶道:“现在出去?”
“嗯。”
“你有什么事啊?”沈云翘才不想出去呢,她打个呵欠,明显有些困。
刘曜见状,声音压的很低,“你再不起来我就去开门了。”
“开门?”
刘曜视线挪到她关紧的房门上。
沈云翘瞌睡一下子烟消云散,她瞪了他一眼,便准备从床上爬起来。这时候,她突然抓住薄被,示意他先转过头。
刘曜乖乖地配合了,沈云翘这才掀开薄被,合好衣襟,从床上爬起来,
她去屏风后换好了衣裳,是藕粉色交领襦裙,头发简单地用银簪挽了个髻。
换好衣裳出来,刘曜推开窗户,先一步跳了出去,沈云翘拎着裙子跟着他跳了出去。
刚落在地上,刘曜伸手搂住她腰,没等身云翘反应过来,就感觉身体腾空而起,惊的她赶紧伸手抓住刘曜的衣襟。
“沈云翘,胆子怎么这么小。”刘曜垂眸,对她嘲笑一句。
“我胆子才不小呢。”沈云翘抓住他衣襟,在他胸口抬头,“是你刚才忽然飞起来,把我吓了一跳。”
说完,沈云翘又好奇道,“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刘曜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一刻钟后,刘曜脚步落地,沈云翘抬起头看向眼前的高楼,只见上面写着摘月楼三个字。
她扭头望了望,发现这居然是皇宫里地势最高的地方,居然还能看见几座宫殿。
她跟着刘曜往楼上走,摘月楼一共六楼,上了最后一层楼后,几乎可以看到大半个皇宫。
子时的禁宫安静沉寂,屋檐甬道处点着素纱宫灯,一盏盏橘红宫灯的照耀下,白日里雄伟壮丽的禁宫是另一种静谧的氛围。
沈云翘抬头看了看天,今夜正是十六,月亮圆若银盘,散发皎洁的清辉,璀璨繁星环绕在它周围,像是一条流光溢彩的彩带。
沈云翘依在栏边,侧身问刘曜,“这座楼什么时候修的?”
刘曜想了想道:“四年前吧。”
四年前啊,难怪她不知道皇宫里还有这样一个地方。她又抬眸看了看月亮,神色忽然变得狐疑,她微微眯眼看向刘曜,“你今晚带我来这儿干嘛?”
刘曜见她一副防备的样子,伸手戳了戳她的脸,沈云翘护住她脸后退两步。
刘曜笑了两声,心情愉悦地道:“带你来看月亮呗。”
沈云翘没露出喜欢的神色,相反,她眼神充满了戒备,后退一步道:“你为什么要带我上来看月亮?”
楼顶风很大,卷起刘曜袍角,他望着月亮懒洋洋地道:“想带你来呗。”
说话的时候他眉尾轻扬,那股愉悦显露无疑,因为这份从骨子里透出来愉快,他眉眼一下子有了灵魂,仿佛活色生香起来。
尤其他说话时,尾音若有若无地拉长,打着卷儿,似乎要往人心里勾。
沈云翘喉咙忽然有些泛干。
这时候,刘曜眼神落在她身上,又走向她,沈云翘下意识要往后退,刘曜手按住她肩,“别动。”
夏季襦裙本就单薄,肩头不过两层薄纱,手握住她细薄的肩,顿时传来一阵温热感。
刘曜把沈云翘头顶上的小片落叶拿下来后,视线落在她脸上。
他眯了眯眼,语气突然变得微妙,“沈云翘,你脸怎么红了?”
沈云翘猛地伸手摸住她脸,避开刘曜视线,“我脸红了吗?没有吧?我觉得没有红啊。”
“那让我看看。”刘曜话落,伸手去拽沈云翘捂住她脸的手。
沈云翘忙不迭后退一步,抬头看天,“不是说看月亮吗?快看月亮。”
发觉她语速都有些慌乱了,刘曜轻笑一声,决定暂时放过她。
见刘曜没有再说话,沈云翘微微松口气,她摸摸脸,感觉热度已经退下去了,沈云翘把手放下,转眸偷偷地瞅了刘曜一眼,见刘曜赏月,她彻底放下心,也跟着赏起月来。
摘月楼的月景的确很美,月光皎洁清亮,繁星璀璨如水,且因为楼高,都显得硕大,放仿佛触手可及。
沈云翘沉浸在了美景中。
沈云翘津津有味地望着上京城的月亮,刘曜看了一会儿没什么好看的月亮,片刻后,他视线又落在了沈云翘身上。
他垂下头,唇角勾起一个弧度。
一个时辰后,刘曜把沈云翘送回了宁寿宫。
“我走了。”刘曜道。
沈云翘嗯了一声,见刘曜从她的窗户跳出去,沈云翘这才合上窗户,躺在床上睡觉。
第二天用过午膳,沈云翘才和祖母出了皇宫,虽然昨晚上睡得好,可出去赏月耽搁了一两个时辰呢,回到康远侯府,沈云翘先睡了个午觉。
午觉还没自然醒,她便听到听燕叫她的声音,沈云翘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听燕把挂在屏风上的衣裳给她取下来,“小姐,快起来,二公子到了,就在前面正厅里,侯爷叫你过去呢。”
沈云翘愣了下,才反应过来,“祈原清到了?”
“是啊,就是二公子。”
沈云翘猛地从床上翻身起来,穿好衣裳,梳好头发后,便往前厅走去。
她觉得最近真的是喜事连连,姑姑身体好了,而且刘曜最近对她的态度也变好,最重要的是,对姑姑的态度也好了些,这样姑姑以后在皇宫里就能过得更舒服些。
而现在祈原清也到了上京,等她让祖母伯父他们放了心,她就可以回漠北了,想到回漠北,沈云翘心里忍不住一阵激动。
只是激动完,她心中生出一丝丝不舍来。
沈云翘将这股不舍压下去,快步往前厅走去,一盏茶后,沈云翘刚走到前厅的院子里,便听到祈原清正经的声音,“本来是该和云翘一起回上京的,只是不幸染了病,现在才来上京。”
“现在可痊愈了?” 康远侯问。
“已然痊愈了。”祈原清道。
康远侯打量他一番,见他面色红润,身形挺拔,声音洪亮,这才微微放了心。云翘岁数渐长,他和她祖母一直想要她回到上京,在上京挑选一位优秀儿郎成婚的。
催了她好几年,去岁本来他母亲都想自己去一趟漠北了,云翘送信回来道,她已有心上人,心上人还是她青梅竹马的二表哥祈原清。
沈云翘长在漠北,她外祖家疼她如珠如宝,喜欢的人又是从小知根知底的祈原清,他们这才不好说什么了。不过本来去年打算让云翘带着祈原清来一次上京的。祈原清虽然来过上京,可那个时候他只有五六岁,能看出什么。
但是去年先皇忽然病重,朝局动荡不安,只好将此事搁置。
如今再见这位祈二公子,见他眉深眼大,容貌俊朗,对答起来彬彬有礼,康远侯这才放了心,云翘毕竟是他弟弟唯一的骨血。
思索间,康远侯听到一声伯父,康远后抬起头,便看见云翘大步走了进来。
沈云翘叫完伯父,目光微偏,落在祈原清的脸上。祈原清见状,递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