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靖喉结微动,渴得不行。
这样毫无遮掩的四目相对,她实在是不习惯,室内又没其他人,她硬着头皮道:“你先替我把寝衣拿来。”
陆靖脚步似被钉住一般,一动不动盯着她,那双清冷的眸此刻晦暗不明,似带着浓稠的情谷欠。
知他是醉了,定然靠不住,阿照咬了咬唇,费劲地伸手去够一旁架子上的衣衫。
室内热气蒸腾,熏得她桃腮绯红,就连眼尾也染上胭红,衬得整个人既娇柔又妩媚。
她够得辛苦,修长的脖颈仰伸,整个身子朝左侧倾斜,半浸没于水中的雪峦沟壑若影若现。
跃于上方的一点朱砂痣,一眼看去,格外的惊心动魄。
陆靖靠近,轻轻擒住了她的皓腕,地上倒映着男人高大的身影。
阿照愣了愣,抬起眸问他:“你怎么了,是不舒服么?”
她生了一双盈盈水眸,此刻添了氤氲,就这般抬起来望着你,如同携着满园春色而来。
他喉结一滚,不再克制,折下腰。
小姑娘的红唇陡然被覆住,呼吸被掠夺前,她仿佛听见男人叹息着沉吟了一声:“好渴。”
他轻咬,慢碾,带着清甜的酒味,尤为磨人。
意识散乱之际,阿照抵着他的肩,稍稍分离,鼻息微促道:“你这是醉了?”
被他摩挲过的唇,红得娇艳欲滴,如那春日桃枝,叫人觉得口舌生津,迫切的想咬上一口。
他用鼻尖蹭了蹭她的,嗓音哑道:“嗯,好像有点。”
下一息,浴桶抖擞,流水泠泠,发出窸窣响动。
她一下子跌进男人紧实的肌肉中,感受到他鲜活砰跳的心脏。
她娇怯摇头,试图与他讲理,就算要,也不该在这里,可久旷了许久的人,片刻也等不得,哪里还听得住劝呢。
支在她腰间的手掌忽然向上,她的背被抵在了桶壁上,瞳孔中倒映着他漆黑深邃的眸。
乌发被人轻轻拨弄开,她只觉脖颈一凉,后又被温热倾覆而上。
云落提着木桶回来,见守在外头的几个婢女都低垂着头,脸都红透了,不敢发出半点声音,生怕打搅了主子的兴致。
她正纳闷,刚靠近盥室,便听见里头叫人浮想联翩的动静,主子那甜软绵酥的娇音,此刻带着几丝抽泣,似婀娜细柳,无力地拍打在春泉上,叫人心肝一颤。
云落忙打发守门婢女们退下,心里面暗暗着急,主子累了一日,这要再被折腾上一宿,人恐得吃不消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蔽月的乌云缓缓散尽,月影浅星,云落总算听见屋内唤人的声响。
陆靖身上的衣衫湿透,定然不能穿了。
好一会折腾,他原本的那点醉意也消散了,将人从浴桶中打横抱起,放在一旁的矮塌上。
阿照泪眼涟涟,累得四肢无力,任他拿着寝衣替自己换上。
屋外云落取来了陆靖衣裳,敲了敲门。
盥室的门只开了一条缝,陆靖换好衣裳,又拿着外氅盖在阿照身上,将人抱回了新房。
阿照浑身酸疼,整个身子陷入衾被中,正要睡过去之际,察觉陆靖一会摩挲着她遍布红痕的锁骨,一会往她额间上印下了一个温柔的吻,暧/昧/缠/绵。
她半睁开眼看他,一想到男人方才那昂扬的力量,似要将她揉入骨髓般,身子都跟着战栗。
她推拒,低声抗议:“陆靖,我很困……”
小姑娘眼角蕴红,又怯怕又恼火地看着他。
陆靖眼底带着淡淡的笑意,他真是爱极了她被欺负过后,那委屈巴巴的模样。
他一把抓起锦被,替她盖好,“睡吧,我不闹你了。”
听到这话,阿照没再理他,翻身闭眼。
男人放下帘钩,红帐下,他一把将人拱进怀中,跟着阖上了眸。
眼前漆黑一片,迷蒙昏沉间,一段段记忆再次涌现。
(前世)
广漠无垠的草原上,夏诗跟着曾伍乔装打扮,混进了互市行商的人。
可还未出喀族境地,便听闻云阳公主身故的消息,她跪着哭求曾伍的队伍再快些。
她要回胜京去,用自己这条命为公主做最后一件事。
他们日夜兼程,还未到胜京,却遇见了陆靖的大军。
原来五日前,魏元帝病重,命陆大人监国,彼时喀族正率兵侵扰边防,陆靖不顾朝臣阻拦,执意领兵出征。
马蹄声急促如雷,夏诗在看见大魏的旗帜时,热泪盈眶。
她不管不顾,拔腿向大军奔去,可惜被拦在了营帐外,她声嘶力竭喊着:“我是大魏子民,我要面见你们的首将!”
“我是大魏子民、公主陪嫁,我要见首将!”
沙尘漫天,她以头抢地,跪了一天一夜,总算见到了陆靖。
她几乎是咬着牙,才将公主的死讯道出。
身着盔甲的男人握着舆图的手,微微发颤。
他摇头,面带苍凉悲郁,反反复复都只在说一句:“我不信。”
尔后,他加快行军步伐,采用最凶残的方式连夜进攻,烽火连天,这场战足足打了大半年。
他攻入喀族内部,活捉了布扬泰,在营帐中找到了阿照的骨灰盒。
因她身患肺症,在她死后,草原人将其尸身焚化,若不是公主陪嫁的护卫拼死抢夺,现下恐连骨灰都不剩。
喀族大败投降,而那位少年将军,却一夜间鬓发全白。
流星陨落,翌日天际昏沉,雷声滚滚,他抱着盒子从营帐中走出,周身遍布戾晦。
陆靖下令将诛杀喀族贵族,将草原夷为平地。
而诏令刚发出不久,一位僧人孤身入军营化斋,却被当作细作捉进了他的营帐。
陆靖盘查过后,扬手道:“把人放了。”
僧人视线盯在他怀中的骨灰盒,摇头道:“自战事起,血流漂杵,公主是世间最良善不过之人,若知今日之景,定会伤心。”
原本静默的人抬眼,“你曾见过她。”
僧人双手合十,“一饭之恩。”
见那将军眸带悲怆,他轻道:“将军可信,世间万物轮回不灭的,若是执念不断,可盼来生。”
男人眼眶微红,颤着声:“你说的可当真。”
僧人没回答他,只叹息几声“善哉”后,缓缓走出营帐。
他只怔了一息后,对外喝声:“来人,快马加鞭,将诏令追回!”
……
陆靖班师回朝时,魏元帝已崩阻于皇宫中,他扶持亲王幼子登基,成了只手遮天的权臣。
幼皇登基的第一日,他竟自请迎娶已故和亲公主,大办丧嫁。
众臣匪夷所思,却碍于他的权势,个个噤不敢言。
除外,他命人修建庙宇,吃斋念佛,甚至终身不进药石。
五年后,幼皇亲政,陆大将军病重,众人苦劝,他却始终不肯用药,此后不到两日,一代名将病逝于府邸。
————
陆靖这一觉,睡得很沉,直至次日晌午才醒来。
他睁开眸时,脑中还盘旋着梦中之景。
前世今生全都交杂在一处,他浑噩我,微一侧身竟不见枕边人。
他惊慌失措,急忙下榻。
刚推开门,见阿照站在院子中央,正与夏诗喁喁私语,主仆两也不知是说到什么好笑的。
秋阳亮熹下,她捏着帕子,挽唇轻笑。
陆靖站在门边,原本的空落慌张,被一点点的填满。
他恍惚间唤了一声,“阿照。”
阿照回眸看他,眉眼弯弯。
夏诗见状,忙屏声退下。
他快步而去,用力揽住她的腰肢将人拥入怀中。
阿照愣了愣,双手回抱住他的腰身:“怎么了?”
他呢喃一句:“有些想你了。”
阿照闻言,脸热得不行,她从他怀中挣开,捏了捏他的面颊,“我们昨日还在一处,你犯什么糊涂。”
男人素来冷若冰霜的眉眼,此刻冰雪消融,灼灼至极。
他攥住她的五指,不知从何解释,亦不想让她知道那悲苦的上辈子。
“可能昨日太累。”
阿照软哼道:“你还敢提,我昨日都让你节……”
她话还没说完,自己先闹了个脸红。
男人先是一愣,尔后笑得双肩微微抖动。
阿照气极,拍了他肩膀一下。
小姑娘力气小,那一下如同挠痒痒一般。
知他的公主最是面薄,现下定不开心了,他低声哄道:“嗯,都是我不好,以后我一定从善如流。”
她怒瞪了他一眼,青天白日的,自己到底为何要与他说这个。
陆靖低低唤她:“公主。”
阿照别过脸,不理睬他。
他贴着她的背,又唤:“阿照。”
阿照微一恍惚,想起两人初识时,她不知姓名,陆靖为自己取名的事。
她眨了眨眸,微仰头看他:“为什么是照?”
陆靖愣了下,想起初见时,小雨初歇,她站在斑驳的树影下,日光从云层中穿梭而出,投射在她身上。
她一袭裙裳张扬热烈,那双澄净的眸皎若云中月。
他眼底微柔,附耳在她耳廓边絮语。
身旁的人提起眸回视他,笑靥微微浮起。
日光正好,倾盖上两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