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惹金枝——涔以
时间:2022-06-26 07:19:57

  苏羡想都未想,跟着唐顺往荒郊而去。
  还未走近,便听见荒郊发出兵器碰撞摩擦铿锵声,苏羡心下一跳,提步小跑。
  荒郊内,随祯正被一众黑巾蒙面的人围攻,四下腾腾杀气。
  苏羡一走近,恰好目睹,歹人执剑刺中了随祯的右胸口。
  她惊得膛目,惧意上涌:“来人!快来人!”
  话音甫落,刺客们仿佛听见了号令一般,一队人火速撤走。
  空中枯草纷落,雀鸟嘶鸣,随祯捂着正渗出血的伤处,半跪在地面上。
  身后的唐顺迟迟未跟上,苏羡顾不得其他,急忙提裙,朝随祯奔向。
  她的裙摆曳地,绞绊了一下,险些摔跤。
  随祯面上攒眉,急得出声:“我无事,你慢些。”
  苏羡慢了步子,朝他走近后,急忙蹲下身去扶住他,将他的头颈靠在自己的膝盖上,“你可还好。”
  看着小娘子惊惶的脸,以及那微微泛红的眸,他无奈,握住她的五指:“别怕,我没事。”
  听到这话,原本急得六神无主的人,顿了几息后,恢复理智,她面上不虞:“他们是谁,为何要伤你?”
  话音刚落,唐顺带着一队人马慢悠悠地赶了过来。
  苏羡耳畔边响起随祯昨日的话。
  ——“我遭歹人刺杀,得云华公主舍身相救。”
  她一开始以为他那话,只要无中生有,凭空捏造而来。
  没想到他竟亲自设局,还诱她前来。
  一想起自己方才的惊慌失措,她后知后觉,猛地推开人,斥声道:“随祯,你这样耍人好玩么?”
  苏羡越想越气,他就是故意的,要是他提早告知,她哪会像方才那般惊恐失态。
  随祯本就受了伤,被她这一推,撞到了伤处,下意识地闷哼了一声。
  苏羡起身欲走,又听见后头有人低唤了一声疼,她没忍住,又转头看了一眼。
  随祯倒在地上,右胸口处的鲜红的血止不住的流。
  她愣了愣,又见唐顺拔腿奔向随祯,目露忧急:“主子,您可千万别吓我啊!主子……”
  “十公主,我家主子虽骗了您,可这伤是真的啊!”
  苏羡闻言,整个人慌了神,他竟为了做戏,生生挨了一剑。
  她连忙冲过去,与唐顺合力,将人搀扶起。
  想起方才那一剑,她仍后怕得要命,朝唐顺道:“你快些去请郎中来。”
  回了行宫,郎中包扎过伤处,又开了些药。
  天色变暗,屋内一盏昏暗的烛火摇曳。
  苏羡守在他床榻前,用绢布蘸了酒,擦拭他额头上的汗珠。
  原本昏睡着的人醒来后,看着身旁垂首低眸的小娘子,不舍得打扰,阖目假寐。
  苏羡心口沉闷,对一旁的唐顺道:“你家陛下怎的还没醒,不如叫郎中来扎几针吧。”
  唐顺双手交握,心里揶揄:主子是什么人,年少靠征战扬名的帝王,别说一剑了,就算再挨几刀都死不了,主子可别再装了,这戏过了,小心再把人惹恼了!
  正好随祯微睁开了眸,唐顺指着榻上的人道:“主子醒了!”
  唐顺这一叫唤,随祯也不好再装下去,他半撑起身,苏羡忙去扶他一把。
  他掩唇咳了两声,唐顺十分上道,立刻悄声退了出去。
  苏羡将人靠在榻上坐好,手刚要从他肩上抽走,男人似害怕她下一息就会甩手走人一般,抬手握住了她细白的腕间。
  他哑声道:“不生气了?”
  苏羡挣了挣手腕,喟道:“陛下做戏便做戏,何苦把自己弄得这般狼狈……”
  这话便是不生气了。
  男人眸光幽深,无血色的唇轻启:“怕你反悔。”
  苏羡噎住,驳道:“我又不是三岁孩童,难道还会耍你的赖么?”
  他唇边漾起一抹笑意:“这可是你说的。”
  苏羡心里仍有些莫名的恼意,倒不是气他骗自己,只是看着他的伤实在触目惊心。
  她从一旁的榻几上端来药汤,一把塞到他手中,“快喝了吧。”
  随祯带着讨好意味,一口闷灌而下。
  见他喝得急,苏羡眉尖微蹙:“苦得很,你慢点。”
  他皱着眉头,嘴上却道:“不苦。”
  苏羡忽地噗嗤笑了一声,起身到桌上取了一碟饴糖递过去。
  随祯尝了一块,眉头皱得更深。
  她问:“不甜么?”
  随祯摇头。
  苏羡不信,说着拿了一块放进自己嘴里,还没来得及嚼,手腕被人攥住。
  一阵天旋地转,苏羡手上的瓷碟坠地,被他拉入了怀中。
  “你做什么——”话还没说完,她的后脑勺被扣住,随祯低头吻了上去。
  唇舌磕碰间,他轻而易举地勾走她嘴里的糖。
  苏羡美眸撑大,想推拒又怕触及他的伤处,双手握拳,不敢动弹。
  须臾,从一开始的木讷,到最后浑身发软。
  两人分开,皆喘息了片刻。
  男人靠在耳廓边,炽热的气息将她拢住,厚颜道:“这块比较甜。”
  苏羡咬唇,敛着衣衫从他怀中挣脱,“陛下这伤看来是无碍了。”
  随祯怕真将人惹恼了,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
  “若不做得真一些,恐有闲话,明日我带伤出现在太皇太后面前,这事也就定了。”
  苏羡抬眼看他,淡道:“陛下做什么事,都这么冲动吗?”他这般步步为营,算无遗策,总让她不免疑惑。
  他看着她眼睛,唇角上扬,不带掩饰:“不是一时冲动,是早有预谋。”
  窗外月色清皎,树影斑驳。
  澄黄的烛火与月光交错,打在他冷峻的面容上。
  知她心里的刺,他沉声道:“苏羡,你至少信我一次。”
  声音很轻,却如同许诺一般。
  苏羡怔住,被男人郑重其事的语气,招得面热了几分。
  她忽地小声道:“好。”
  随祯也跟失神了片刻,反应过来后,下一刻便是将人拉人怀中,再次吻了起来。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他原本包扎好的伤口,又裂开来,苏羡只好红着脸,再次将郎中请进屋。
  ———
  待一行人从行宫回京,随祯便入宫请苏彻赐婚,两国联姻,兹事体大。
  内阁足足商议了大半个月,最终将十公主出嫁绥国一事定在了翌年的阳春。
  日月变更,眨眼间到秋日,胜京城也迎来了另一件喜事,那便是陆大将军与大长公主的婚宴。
  陆大将军迎娶大长公主,自是轰动整个胜京,婚宴极其奢靡,但凡京中有脸面的人物都来了,就连苏彻也亲临公主府观礼。
  一阵锣鼓喧阗后,两位新人各牵着红绸的一角,行了拜堂礼。
  拜过天地,阿照便被薛嬷嬷牵引着入了新房,扶坐在了喜榻上。
  深秋暖阳,楹窗半敞,几束光辉照进屋内,逶迤在喜榻上,衬得满室明熹。
  坐在喜榻上的新娘子,沐浴在黄澄澄的光辉之下。
  阿照身披正红嫁衣,头戴珠翠翟冠,腰如束素,皓白的腕间上戴着龙凤金镯,手执一把并蒂如意纹团扇遮面。
  不到一会,新房内围着一众前来观礼的宾客,陆靖一身猩红婚服被众人簇拥着进屋。
  喜娘高声念着吉利话,又往她身上撒了一把莲枣,接着便有婢女端着合卺酒走近。
  阿照放下手中的扇子,露出云鬓娇靥,玉骨冰肌,宾客一阵起哄,就连新郎也跟着呆了呆,心肝颤动。
  阿照低着头,察觉到陆靖一双灼热的眸落在她身上,却迟迟未接过婢女递过去的酒盏。
  她无奈,只好忍着烧灼的粉腮,伸手扯了扯他的袍衫一角示意,男人垂眸看着纤指,一把握住,眼底盛不住的是春风得意。
  昔日跟着陆靖打过仗的郎君,一个个膛目结舌,夸张点说眼珠子都要掉下来,素来不喜形于色的大将军,也有这般绕指柔的一面。
  他笑着接了酒盏,撩袍坐在她身旁。
  两人对饮完毕后,喜娘拿着绑着红绸的银剪各剪去两人的一缕发丝,合到一处后用红绳子绑紧,朗声念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第七十一章 终章
  陆靖闻言, 眼底的笑意更加变本加厉地溢出,开口道了一声赏,喜娘面上的笑意更盛, 祝词一个劲地说不完。
  一阵兵荒马乱后, 成婚的缛节也算是完成了,陆靖本还想在屋内多呆一会,却被外头闹人的催促声吵得不得不起身。
  临走前,人还攥着小姑娘的手,双眸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身上, 极为不舍。
  实在是新娘子美得叫人移不开眼。
  阿照被他那露骨的注视, 惹得面上酡红,忙道:“大家都在等着,快去吧。”
  等到最后还是钟楚誉和裴正进屋来,一人一边把人给架走了。
  日暮西斜,外头喜乐声不断,一阵闹哄哄的。
  阿照坐在喜塌上,扶了扶头上微沉的翟冠, 打了个长哈欠,云落和夏诗相继进屋。
  夏诗怕她饿了, 端了盘糕点进来:“将军还被裴大人灌着酒, 怕是没那么快回来,主子,要先用点吃食还是先梳洗。”
  阿照被沉重的翟冠压得脖子都伸不直,“先梳洗罢。”
  云落伺候她卸净头上钗簪, 盥室内, 她褪下琳琅喜服, 整个身子都浸入浴桶, 温热的水汽盖过肌肤,她精神松懈,舒服得轻喟了一声。
  云落替她揉了揉发酸的肩,又往浴桶中撒了些栀子花瓣,一阵清香扑鼻。
  许是今日实在起得太早,才泡了片刻,她便觉得困顿得不成,眼皮都快睁不开了。
  云落替她兑过热水,便提着木桶出去。
  过了一会,门“笃”的一声,被人推开,骏马屏风外站了个身姿挺拔的身影。
  阿照闭着眼,听见脚步声,以为是云落添水回来了,她道:“云落,水还热着,先不用添了。”
  话音刚落,陆靖从绕过屏风走了进来,阿照好半晌才察觉不对劲,一睁开眸,便与来人视线相撞。
  她纤细粉白的指尖,有些紧张地扣住浴桶边缘,“你、你怎么过来了。”
  陆靖双颊微红,似有些微醺,一脸委屈道:“我在屋里找不到你。”
  屋内的灯火澄净透亮,一大片雪白上腻着细密的水珠,姣好曼妙的身姿,此刻带了雾气,朦胧胧的,湿漉漉的,端的是不可方物的秾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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