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帝在去上朝的路上深刻地自我反省了一番,直到快到大殿,才算是从梦中走了出来。
可一进后殿他就看见了颜妤,对方也发现了他,勾了勾唇角冲他明媚一笑。
这张脸和顺帝梦中的那张脸瞬间重叠在一起,他脸一热,下意识移开视线,并不回应对方,蹭蹭蹭几步来到博古架前,顺帝随便抽了本书,做埋头苦读状。
颜妤脸上刚刚浮现的笑容僵住,她双目微敛,浓密的睫羽遮住了眸中的情绪。
狗皇帝怎么今天有点不对劲儿?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她的这种感觉越发强烈,从进殿到下朝,顺帝竟然连看她一眼都不曾。
不应该是这样,像今天这样躲躲闪闪,并不常见。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第39章
下朝后,顺帝终于同她说话了,却是提醒她:“朕在小校场等你。”
颜妤:这狗皇帝,哪根筋不对劲了。
到了宫中校场,颜妤看到荣德公主的身影顿住脚步,她如今是男装打扮,思考着要不要避开对方。
“愣着干什么?过来啊。”顺帝扫了她一眼,“荣德她今日向你道歉,你不想接受便不接受,不用在意她如何,你是朕这边的人。”
荣德公主冲颜妤点一点头,显然也知道了颜妤的女扮男装的身份,她不情不愿道:“对不起,我不应该听信王梦娇的谗言欺负你。”
颜妤笑了笑,没说接受也没说不接受。
顺帝递了一张弓给颜妤:“你先试试,看能不能拉得动。”
颜妤接过来一试,却是比普通弓箭省力不少。
她惊喜道:“我能拉动诶。”
“皇兄特意做的弓,你要是还拉不动,那就真奇了怪了。”荣德公主在一边凉凉地说道。
“啊……”颜妤脸颊发烫,她转头看向顺帝,“?”
轻轻颔首,顺帝唇畔漾出了些许笑意,看她惊喜的模样,他“嗯”了一声,自然而又略带骄矜:“这幅弓做的匆忙,你将就着用着,朕以后再给你做。”
“……好。”颜妤摸着一点毛刺都没有的弓,不知该说什么。
“还有,你力气小,首先练的是技巧,轻弓更适合你。”顺帝声音很轻。
颜妤点头表示赞同,她对这方面也不懂。
她信赖的模样很好地取悦了顺帝,勾了勾唇角,立于颜妤身后,胳膊搭在她的胳膊下,调整了下位置。
不经意间,两人的肌肤触碰到一起,颜妤尚无反应,顺帝已轻咳一声,耳根微红。
“我这样做的对吗?”
顺帝正要说话,抱臂站在一旁的荣德公主已然开口:“这种小事还用问?颜妤你是不是傻,小时候没学过……”
她还未说完,顺帝一个冰冷带着杀意的眼神扫了过来。
荣德公主身子一抖,想起自己的身份,已经不是父皇在世时备受宠爱的小公主了。
她的婚事自己都不能掌握,要靠眼前这位皇兄的施恩,思及此,她服软:“是我多嘴。”
“无须理她,被人利用的没头脑之人没资格笑话别人。”顺帝眼也不扫荣德公主,叫她好生难堪。
随着颜妤的练习,时光渐渐飞逝,等到日落西山之时,颜妤已经能很好的瞄准靶心。
她觉得自己超级棒,握拳给自己喊了一声欢呼。
“晚上泡个热水澡,当心肩膀疼。”顺帝神色倨傲又矜贵。
颜妤认真点头,再次道谢。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他们下朝后就在小校场练习射箭。
一个认真教,一个认真学,过了数月,颜妤手执顺帝特制的弓,竟破天荒地射中靶心。
颜妤心中欢喜,立时将目光投向了顺帝,冲他灿然一笑。
顺帝只轻轻点了点头,阳光扫在他身上,给他阴鸷的眉眼镀上了点点金光。
***
世家大族被顺帝处理得日薄西山,日子十分不好过,而顺帝为了朝中有人可用,再次开放恩科,搜罗天下人才。
夫子吴雪宗,他的一个弟子孟春堂正巧合适,不论从年岁还是学识都符合此次参加考试的名额。
庄子上下对孟春堂的这次考试很是重视,不少人甚至都想来陪考,然而吴雪宗大手一挥,陪考这么光荣且辛苦的事情必须得由他这个夫子亲自来。
吴雪宗带着弟子孟春堂到了京城,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来这地方,都颇为新鲜,二人一路舟车劳顿,到了京城首先定了一个客栈歇下,不早点定了就定不上了。
古代考生看了考场后,便不能再出来,一直要到考试结束,饭食由官府安排的“号军”统一负责。
乡试在考试前一天的子时,也就是晚上的23~24点,考生即可进场,随身允许带一只装有考试必备用品的考篮。
时正值半夜时分,进场考生可以领到三支蜡烛,因为半夜进场,考生在当天下午大多待在房间休息“补觉”,以保证夜里有精气神。
贡院看上去就像一个超级大院子,里面又分割出许多小院子,小院子里每排再隔出进深四尺、宽三尺的考室,称为“号舍”,每舍一名考生。
每排号舍有门,门额上悬挂粉牌,上书字号,字号用字来源于《千字文》中的字,但“天”“玄”“帝”“皇”这类圣人名讳不用,数目字及“荒”、“吊”这类凶煞字也不用。
号舍既是考试答题的地方,也是考生夜里住宿的地方。每舍有长四尺的两块木板,号舍两边墙体有砖托槽,上下两道。
白天考试时,两块木板分置上下托槽上,搭出一副简易桌、凳,晚上则将上层的板拆下,与下层平拼成一张简易床铺,这也戏称之为“鸽笼子”。
在号舍巷道最后面,放置一只粪桶,供考生大小便。靠近粪桶的号舍叫“臭号”,靠近做饭地方的号舍叫“火号”,均不受考生欢迎。
所以,考生都希望选到靠中间的号舍,生怕选在粪桶附近。因此看考场时要“抢号”,抢到一个好的号舍,考试心情也舒畅。考场龙门一开,早准备好的考生便会快速往里面跑,将占位置用的空考篮放在号舍的桌上,此号舍就属于自己的考间了。
吴雪宗最担心自己弟子心善,抢不过众人,万一被分到臭号或者火号可怎么办?
孟春堂倒是完全没有这个担心,打量完整个考舍,还好他腿长走的快,抢的号舍不说是好的但的中规中矩,看来考试期间,他就在这样的鸽笼中度过,吃喝拉撒俱在其间。
在考舍睡了一觉,等天亮后就有人来送饭,不说多好吃,但最起码是温热的,他清楚精力对写文章有多重要,一口气将所有的饭食吃的一干二净。
等人将碗收走后过了大概一个时辰,陆陆续续开始发考题。
孟春堂撑展手里的纸,郑重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古人写文章时要避讳先祖的名讳,如有的考生在参加科举考试时遇到想写的字与自己父亲名字读音相同的,就会用其他字来替代。
但有个考生却非常倒霉,这个人叫李贺,才华横溢,是个诗人,但碰巧他父亲叫李晋,和“进士”的“进”同音,所以一身才华的李贺终身都不考进士,为此,大文豪韩愈还特别写了一篇《讳辩》来专门驳斥这种因为避讳而导致无法参加科举考试的奇葩事。
科举一共三场,第一场经义,第二场表判,第三场策论,八股文不是文章内容,是一种文体而已,就像现在作文要求议论文那样,八股本身是古代文体中难度最高的,一般八股写得好写诗词是没问题的。
孟春堂看着首题为:“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义”。
这道题倒是不难,他低眉沉思片刻后开始提笔写下:大学的宗旨在于弘扬光明正大的品德,在于使人弃旧图新,在于使人达到最完善的境界……
一张纸写完后,孟春堂也答得七七八八了,接着看第二题。
次题为:“中立而不倚强哉矫义”。
他自有自己的回答,对曰:“君子与人平和相处而又不丧失自己的原则立场,这才是真正的强啊!君子恪守中庸之道而无偏无倚,这才是真正的强啊!国家政治清明,不因挫折而改变自己的志向,这才是真正的强啊!国家政局混乱,社会动荡不安,至死也不改变自己的道德节操,这才是真正的强啊!”
三题为:“致天下之民,聚天下自货,交易而退,各得其所义”。
此题出自《周易》,深层含义便是在神农氏时期已经出现了物与物之间的交换现象。人们开辟集市,以物换物,互通有无,从事一些简单的交换活动,而这考官要考得必定是其以物换物的作用。
第一场考完后就是表判史论五篇,孟春堂没有停歇,一鼓作气继续做题:
“周唐外重内轻,秦魏外轻内重各有得论”;
“贾谊五饵三表之说,班固讥其疏。然秦穆尝用之以霸西戎,中行说亦以戒单于,其说未尝不效论”;
“诸葛亮无申商之心而用其术,王安石用申商之实而讳其名论”;
“裴度奏宰相宜招延四方贤才与参谋请于私第见客论”;
“北宋结金以图燕赵,南宋助元以攻蔡论”。
他开始审题,第一题藩镇,第二题平戎,第三题举贤,第四题变法,第五题以夷制夷,还真是理论联系实际,就是最后一题不太吉利,有亡国之兆。
最后一个难关就是策论,也是学子们最重视的一项。
策论便是议论当前政治问题、向朝廷献策的文章,特点是以论点作为写作的中心。
分条析理,解纷排难,于立谈之间树声望,一事一议,一篇文章只表达一个观点,简洁而有力,犀利而练达。
孟春堂蘸了蘸砚台,提笔写下:“天下之势,譬如一身。王公贵人所以养其身者,岂不至哉?而其平居常苦于多疾。至于农夫小民,终岁勤苦,而未尝告病。此其故何也?夫风雨、霜露、寒暑之变,此疾之所由生也……”
心中清明,文思如泉涌,一口气写完所有的想说的话,他的手早已酸的没有知觉,抬头一看,这才发现原来天已经黑了。
腹中空空,孟春堂找出夫子给准备的干粮配着一壶清水食用。
他这才有功夫去看其他号舍的考生,不过因为视野狭窄,他也看不着几个,不过光那几个就给了他莫大的惊讶。
自古以来的作弊套路归根结底就是三板斧——贿买、夹带、替考。
孟春堂就眼睁睁地看着他对面考舍的男子从身上脱下来一件衣服,再脱下一件坎肩儿,把坎肩儿的面翻过来,他眼神儿好,只见上面左边写着《大学》,右边写着《中庸》,前面写着《论语》,后面写着《孟子》。
孟春堂惊叹出声,这装备挺全啊!不过也不得不佩服古人的精妙,那上面的字皆非常小,普通的毛笔肯定是写不了的,他猜应是用鼠须写的。
孟春堂一天就把要考三天的内容都写完了,剩下的两天只得无所事事地坐着发呆,要么就是看对面考舍的书生从鞋底掏出一本指甲盖大小的书来抄。
好不容易挨到考试结束,他立马从蔽塞的考舍里出来,三天没有换洗,吃喝拉撒都在一个屋里,总觉得身上有股难以言说的怪味儿,迫不及待地想洗个澡。
其他人就没有孟春堂那么幸运了,出了考场他才听说被分到“臭号”的那个倒霉蛋当天晚上就晕在了考舍里,背人抬了出去。
出了贡院大门,孟春堂一眼就看到翘首以盼的夫子,他咧开嘴忙走了过去。
“感觉怎么样,身体有没有不舒服?”吴雪宗首先不是问考的如何,而是心疼学生的狼狈模样。
孟春堂摇头道:“夫子,我想洗个澡。”
“那赶紧回去,舒舒服服地洗个澡。”
二人先在客栈休养了几天,此后半个月,吴雪宗和孟春堂一直在颜妤准备的宅院里待着,县试和府试的考试相隔时间不远,颜妤想着一起都考了再回家,于是便让他们一直待在府城,府试完才准备回去。
这半个月可把孟春堂给折腾坏了,不是说题难,而是考试一考就是三天,每天晚上都休息不好,因此他每次都是在考试第一天就把所有题都写完,省得第二天第三天精力不够,写出的东西差强人意。
孟春堂本来就纤瘦的身躯经此一试愈发地瘦,就连后厨婆子见了都要老是念叨着得好好给他补补的程度。
第40章 脑洞大开的世界(可不看)
日光打在树枝和屋檐上,晒得栖息在上面的鸟儿一阵窃喜,在修真大陆,无论哪一天,都是最好的时节。
颜妤从睡梦中醒来,梦里的她还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刚刚结束九年义务教育的社畜,而梦醒的她则依然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的社畜,唯一不同的是世界变了,在这里她是个刚刚继承家业,荣升宗主的却失去双亲的小女孩。
她刚要翻身,外面的人听见动静,轻手轻脚地推开屋,见人确实醒了,打头的看起来年岁稍长的姑娘笑道:“昨晚小姐睡的可好?”
颜妤点点头从床上坐起来,穿上鞋子,看着自己的小手小脚叹了口气,缩水的感觉真不好,原本她已经是个大人了,却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五岁的小孩子,任谁一开始都不会适应。
年长的姑娘见她叹气还以为她是不喜欢早起,安慰道:“小姐一眨眼的功夫便懂事许多,以前如何叫也不愿起的,现今越来越容易了,可见是真的长大了。”
继承了原主记忆的颜妤微微扯起一个笑来,失去双亲,修为不高年岁又不大的小女孩,在这种群狼环饲的情况下继承家业,若是还学不会长大,那可真的是要被吃的渣都不剩了。
“绣竹我要喝水。”颜妤觉得昨夜的暖阁烧的太暖了,嗓子都有点不舒服了。
那年岁稍长的姑娘便名唤“绣竹”,闻言倒了一杯蜜水花露喂颜妤喝下。
清甜的甘露很快缓解了嗓子的不适,一杯下肚,颜妤问起了今天的行程。
绣竹作为上一任宗主夫人——即颜妤母亲的贴身大丫鬟,拥有着相匹配的工作素质,边服侍着颜妤洗漱边回答道:“今日学习幼儿园小班的课程,宗门长老都在处理宗门事宜,您安心修炼学习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