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美的一句诗,青姐姐总是和我们不一样呢。”明明少年只是随意的一句感慨,却让青萝起了一身的冷汗,旋即她慢慢地冷静下来了,淡淡地道:“小溪,继续吧。”她低下了头,手里按着模具,继续在桌子上做起了月饼。
气氛一瞬就冷了下来。
越九溪望着她清丽白玉般的面容,也有些懊恼,为什么刚才就忍不出说出那种试探的话语呢。明明他知道,青姐姐一直都有很多的秘密。以前他告诉自己无所谓,反正在她心里,有他。可是后来,有所不一样了,他要的不仅仅是她的心里有他。近来半月,他发现自己变了太多了,他原本那种性格竟然也慢慢地显露了出来。
他想要知道更多有关她的事情。可是她从来都是守口如瓶。
越九溪也低着头默默地做着月饼,入了模具再按压出来,就是一个完美的模型,摆放在一边的板上风干。
如月如玉两人看到了他们俩都没继续说话了,空气之中的气氛也有些压抑,两人对视一眼,也都是茫然的,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不够在定国公府这样的地方待久了,自然知道这两位主子之间是有了龌龊。
青萝这一次做的是冰皮月饼,也不需要烤箱,揉馅好了装入冰皮当中,模具成型放一会儿便可。
做完了,她都有些手酸,忍不住看了一眼身边的少年。少年白皙如玉的手指在光线下,比那冰皮月饼还要莹润几分,骨节分明,如银似雪。他似乎也是忙完了手上的,身姿挺拔,从容不迫,半月不见,他变了很多,就连身上的气度也有些摄人,就像是一个勋贵豪门中的矜贵公子。就连她看到时,都会觉得他们之间有了沟壑。
不知为何,她隐隐有些遗憾和失望。
她掩去眸子里那些莫名的情绪,让如月如玉把冰皮月饼摆好,然后对旁边的少年道:“小溪,让你劳烦了这么久,你也尝一下试试看。”
她指尖捧起一个玫瑰豆沙馅的冰皮月饼递给他。
越九溪怔了一下,主动地接过,尝了一口,一点也不甜腻,软滑可口。是她做的味道,也是他有时候忍不住想念的味道。他眼角微微一酸,低声细语道:“青姐姐……很美味。”
少年执拗地望着她。
她叹了一口气,一直生活了这么久,当然知道他这是在低头,可是难免会觉得有些心酸。“嗯,你喜欢就好,本来也就是为你做的。”
越九溪心中一怔,却见她看着他,眼中都是他的身影,桃花眼中一片温柔似雪漫溢。“我就知道,青姐姐一直惦念着我。”
少年给递台阶,青萝自然也是顺着走下,至于刚才发生过的事情,就让它随风而去吧。
雨过天晴了。
青萝只当是他如今入定国公府有所不安,亦或是这段时间来所导致,毕竟他如今的身份可是皇子,又怎么可能做一个单纯的孩子。
青萝亲自做了一顿午饭,陪着他用完,很快耽误了一个上午的越九溪被人请走,就像来的时候忽然,走的时候也匆忙,可见近来是如何的忙碌了。
青萝望着那远处的身影,叹息了一声。
这些事可能注定就是要他经历的,只盼这一次不会像是书中那样的结局。提早了三年和皇帝相认,她也不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在书中,更多时候写的都是男主慕寒和女主陈月蓉的故事,本就是一本带着点酸酸甜甜的甜宠文,小反派的故事不过也是书中一点点,也有那个番外才浅浅地提了一笔,具体的,青萝是真的不知道。
就连她也迷惑了。
可是切实地,是改变了书中所发生的的情节。也许未来会更好吧,她安慰着自己。
定国公世子魏怀锦归来的那日,整个定国公府都热闹得不行,好不容易戍边归来的世子,府中自然得隆重庆祝一番呢。越九溪早在前几日便知晓了,见到身材峻拔、英武高大的魏怀锦时,唇边亦是流露出了微笑。“九溪见过表哥。”
第37章 世子
魏怀锦看见眼前美玉般的少年时, 便知他就是爹爹嘴里的小世孙,哪还敢让他多礼,当即扶起他, 兴高采烈地道:“能够见到九溪表弟, 我心欢喜。”
他挥去身边剽悍的军士,亲自走到越九溪身边,和他一起往国公府里走去,一路上两人一问一答, 半路上已经熟络起来了, 况且魏怀锦从小便听着自家姑姑的故事长大, 每每见到父亲祖母忧伤的样子都心里难受,如今小世孙终于回来了。更是风姿过人, 清冷优雅, 一如勋贵家公子般的从容不迫,心中好感爆炸。
而且谈论起军中政事, 也能说出自己独特的见谈,显然近来是有恶补过。魏怀锦又怎能不高兴。
虽然来往书信, 定国公从未细说他的真实内心想法,不过作为他的子嗣, 魏怀锦又怎能不知他那剽悍彪勇的爹爹想要做什么。谈过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后, 魏怀锦隐晦地说:“九溪, 不日陛下便要亲临,你……做好准备了吗?”
圣上之心,难以度量。
若说皇帝不在意小世孙, 不可能这么多年空悬着太子之位。若说真的在意, 可他这一次从民间回到皇宫也将是真的尴尬。毕竟皇帝身边可是有十三个皇子, 光是宠爱封王的都有五个, 至于公主也有八位,不缺骨肉,更不缺所谓的亲情。
他背后虽有定国公府,可是那些皇子身后也同样有勋贵豪门,一切只能靠自己。
“表哥……舅舅也同样这样问过我。”越九溪语气从容不迫,气度雅量,就连魏怀锦都能看得出那双黑眸里的淡定。
魏怀锦失笑,立即致歉道:“是表哥多想了,我就知道我魏家的儿郎最是优秀,九溪,放心,一切都有我和爹爹。”
越九溪道了一声“好”。那一刻,他看向身侧的魏怀锦,眸子也出现了一抹疑惑,为何他们会这样地帮他。为了权势?以他所见所闻,如今的定国公府仕途如同锦绣一般,根本不用多费心机。为了报仇?更不像是了。只有最后的一种可能性,他们是真的想让他得到从前的荣耀,甚至乃是愧疚地面对他。
这才是他真正迷茫的。
两人随便说了一会儿话,便到了大厅,这会儿才倒了一杯茶喝了一两口,便见有魏老夫人身边的丫鬟石榴来传话说:“奴婢见过世子,见过九溪公子,老夫人听说世子回到府上,特地命奴婢来请见。”
魏怀锦当即道:“好,你去会老夫人,我收拾一下,便和九溪过去。”
魏怀锦半年才回府一次,老夫人只有他这么一个孙子,自然是想念得紧,他也只是换了一身常服,见过定国公夫人后,便和越九溪一起走去老夫人所在的东怡阁。
青萝本是来给老夫人按摩缓解的,听到有人传言说是府中世子已经到了,老夫人更是喜得落泪,让人去请。青萝不想掺和太多,本欲退下,却被老夫人拉住了。“陪着老身吧,一会儿你那义弟九溪也会过来,你姐弟两人许久没见,趁此机会见上一见。”
青萝还能说什么呢,也只能留下了。
陪着老夫人说话解乏,老夫人喜欢听她说些民间的神话传奇,青萝也就绞尽脑汁地掏出来一些有趣的说给她听。
于是世子魏怀锦携着越九溪走进东怡阁时,就听到女子娇脆清冷的声音徐徐念着话本,正是最近民间流行的《镜花缘》。
魏怀锦好奇,还以为是丫鬟在旁边说话呢,当旁边的丫鬟挑开了帘子往里面走去一看,他祖母身边正坐着一位白衣嫣然的姑娘,还未细看,便已觉得是一位清丽出尘的佳人了。
“怀锦,九溪,你们快过来——”老夫人喜不胜喜的声音打断了魏怀锦继续看过去的目光。
魏怀锦大步流星地走到老夫人面前,便要跪下:“儿见过祖母,让祖母心忧了。”
老夫人擦去眼角泪珠,立即扶起他道:“你在边塞为将镇压敌国,祖母以你为荣……”
“石榴,给两位少爷赐座。”老夫人很快又看向旁边的越九溪,笑着。
坐下时,魏怀锦才有闲看向旁边的白衣丽人,见她发饰简洁,只以银簪束发,浑身雪白衣衫更衬得肌肤晶莹如雪,桃花眼微垂,姿态闲雅,仙子般出尘。似乎是避嫌似的,只朝老夫人而向,冰清玉洁,不可多得的艳色。
魏怀锦目光追随难离,直到听到身边人微咳一声才醒过神来。又见身边的少年一副尤为冷淡的模样,离得他近,也能感觉得到那冷冷郁气。魏怀锦迟疑了一下,有些不解。
老夫人倒是没有发觉这些,反而是让丫鬟呈上了糕点茶水,伴着说了一些体己话。魏怀锦说话幽默有趣逗得老夫人都笑了,当老夫人问起越九溪这些时日如何时,他才有闲喝了一杯茶,随手从糕点里拿了一个月白色近乎透明的小巧糕点,很是陌生,他都从未见过,食了一口,目露惊艳,非但不甜腻,入口浅浅花香,十分清爽。
越九溪浅浅答了老夫人话,“外祖母费心了,九溪在青云轩住得一切皆好。”
“祖母,这糕点叫什么,味道极美。”老夫人满脸欣慰,正欲再说几句时,忽听魏怀锦含笑的声音,便道:“此物是月饼,乃是萝儿所做,我很是喜欢,就多留了一些。”
“萝儿?”
老夫人看见孙子似有所望的视线,当即看向身边的青萝,笑着道:“这是青萝,九溪的义姐,近来在府中住着。”
青萝本想当一个透明人的,猛然老夫人说起,被魏怀锦的目光注视,她也就只好道:“青萝见过世子。”
浅浅含笑,眸光所至之处,仿若有春花蔓生,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魏怀锦一时失神。
“怀锦……”老夫人见了他这模样,失笑道:“你这孩子,怎能如此失礼呢。”
魏怀锦俊脸微红,“祖母、青姑娘,怀锦失礼了。”
“青姐姐仙人之姿,雪肤花貌,表哥眼见绝色,固有所失神,在所难免。”越九溪淡淡地说着。
不知为何,魏怀锦知道他这表弟是为他说话,但是这语气寒颤颤的叫人心里发慌呢。
“这——”青萝一时间都不知道搭话了,看着小溪,见他眼中有寒芒冷光,还以为是他在维护自己,不过她倒没觉得有什么。反而为魏怀锦化解道:“世子若是喜欢这冰皮月饼,晚些时候,青萝让丫鬟给世子送一些过去。”
魏怀锦觉得眼前的女子简直是天使那样的善良,也有些羞涩:“那便劳烦姑娘了。”
青萝轻轻一笑,不再搭话,这之后都乖乖巧巧地在老夫人身后当一个精致的摆件。
魏怀锦陪着老夫人说了一会儿话,才会越九溪一起离开。
离去时,越九溪脸色神情仍然清冷,“青姐姐,九溪告退。”
青萝还有些不明所以,不知为何今日他为何一副这样冰霜冷冽的样子,不过仍然答了一声好。
“九溪,这青姑娘是你义姐,当真是国色天香,少有绝色啊。”魏怀锦是大力赞扬,也许在边疆苦寒之地待久了,如今到这京城之中可谓是身心舒坦,那一刻不动的春心也开始动了。只是他说完,隐隐发觉身边少年冷若冰霜的一副容颜,迟疑了一下,“九溪,你——”
少年神情淡漠,抬眼望他,那双黑曜石般沉沉的眸子里恍有火苗细细点着。
似乎是碰见了那个人,他所有的情绪都如同被火药点燃,也一点都不给眼前的人留下半分得分情面。
“表哥难道是喜欢上了我青姐姐?”
魏怀锦没想到他这么直接,他虽然在军中为官,可到底是这京城勋贵世子,风月之事年少时把玩再多不过。竟然一时也被眼前这少年问得有些哑口无言,“只是一面之缘,青姑娘虽绝色温柔,但……”
少年已经落下眸光,看向前方的路,淡淡而犀利地道:“既然表哥知道,那就莫要招惹我青姐姐。我青姐姐希望一生一世一双人,表哥是高门大户,未来的妻子定将也是勋贵之女。青姐姐是我义姐,若没她照顾,也没有今日的越九溪。九溪是不可能眼睁睁地见她为妾室,终其一生被锁在这重重院墙之中的。”
魏怀锦闻言,眉头一皱,随即又松了下来,脸上转而出现了一个笑容,他望向身边少年,“青姑娘有你这样的弟弟是她的福分。”
此话一出,是彻底断绝了那点微末的心思。
女人再重要,在魏怀锦眼中,又哪能比得上他这失而复得的表弟重要。况且这青姑娘是昔时为他表弟雪中送炭的人,他魏怀锦便是再缺女人,到底还有礼义廉耻。更何况,他也不可能娶一个身份低贱的民女为妻。
便是为妾也许都是看在越九溪的份上。眼下越九溪如此说,自然是根本就没有可能了。
不过,魏怀锦总觉得他这个表弟似乎对那位青姑娘有些关怀过度了。
也只是隐约猜测,少年人终于萌动情感,他聪明地没有戳破,等表弟成功和皇帝相认后,那时贵女如云,绝色满宫殿,迟早这些心思也会如流云般消散吧。
第38章 封王
中秋前日, 每年的今天因十五年前那桩事,皇帝都会亲自来到定国公府慰劳老夫人和定国公,今年亦然。说了一会儿话, 皇帝身边的大监李忠德便望见定国公朝他点头致意, 这位大监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温声对身边揾泪的皇帝道:“陛下,不宜感伤过度,奴婢方才见国公府花苑秋色尚好, 不妨观赏菊/花以宽圣体。”
皇帝自无不可, 待走到花苑, 见园圃名种菊花极尽绽放姿态,花蕊细长如爪, 金黄灿烂便如身上龙袍, 心中感伤也稍退了些。他挥退身边的大监侍卫,一人独自坐在长亭里, 皇帝年约四十许,只是这些内在朝堂上殚精竭虑, 容貌老成,看上去倒更像是五十左右。
十五年, 先帝宠爱江王, 欲取而代之, 幸而有定国公相助,才免了一难,只是后来他北下发军时, 江王贼心不死竟然逼宫, 后来虽遭俘获, 本就病体憔悴的先帝更是一命呜呼。当年太子妃和皇太孙更是惨死, 这叫他如何能不恨。
即便是十五年过去了,每到这一天,即便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也心里苦。
皇帝看着那金菊,喝了一口清茶,却忽而眼角瞥到了一抹身影,振得他手里端着的茶盏都在颤抖。他站了起来张望,忽看见不远处长廊那抹身影,不由自主地就跟了上去。花前一张宛若先皇后旧时的眉眼,鼻嘴更是与他相似。
“淮儿——”
皇帝红着眼睛,轻轻地喊了一声,有那么一刹那,便连他自己都觉仿若在梦里,直到那身姿挺拔的少年望着他,定定地,似乎也忘记了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