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生。”
两人一齐抬头,婶婶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今日老大归家,家里人多,偏得厨娘又告假,你去鹤归楼买几个好菜,我记得墨儿喜欢吃糖藕……”
“嗯,好。”薄云生应下,反手还是刮到了芸京墨的鼻子,笑道:“一起?”
“啊,可……可以吗?”芸京墨有点懵。
婶婶道:“没什么讲究,你和云生去看看有没有喜欢吃的,自去玩吧。”
栗乡地方不小,秋季仓满果实熟,正是各行老板们谈生意的时候,此时街上很热闹。
鹤归楼落于镇中,排场不大,生意极好。这两日不少生意人往来住店,掌柜的善做生意,堂内还请了说书先生为众人解闷。
薄云生和芸京墨到的时候,堂中醒木正响,堂下各人聚精会神,正听着台上人评书,讲的是《郑参将平反贼》
“呔!那戚贼还不束手就擒,参将翻身上马,拔剑便要斩贼寇……”
薄云生瞥了一眼台上,转身便去寻掌柜的订菜了。
芸京墨没听过人说书,一时觉得新奇,不知不觉便听入了神。
无论哪个朝代,茶楼酒馆,童声歌谣,都能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这个时代的底蕴。流传在平民百姓间的声音既是历史的沉淀,也是民心的趋向。
芸京墨少有机会听见这些,此刻坐在堂下,听着众人的喝彩声,忽然觉察出了一种身在此间的真实感。
“当啷!”
一声刺耳的金属撞击声不和谐地刺入耳朵,芸京墨一惊,皱眉回头望去。
“《郑参将》这一段,知府大人早已下令禁唱!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来人声音粗率,踢翻了门口的凳子,将手中酒樽掼在地上,怒气冲冲。
他身高八尺,一身的腱子肉,一身军中短打劲装,看样子倒是个有官衔的兵。
可是栗乡并没有驻军啊?
芸京墨正奇怪着,又听台上的说书先生将折扇一合,“啪”地拍在桌上,嗤道:
“黄润,少来我这里闹事!知府大人当年只是不喜这一段,不让人在他府中演,何来的禁演一说?”
堂中的看客多是外乡人,听得此言便放下心,皆转头看过来。
黄润梗着脖子,又将声音提高了八度:“老子说了不让你演,你竟如此辱我,当我上百弟兄都是死的吗?!”
“呵,”说书的像是听了个笑话,不紧不慢地驳道,“你跟了那反贼,戚贼抄斩,你那些个弟兄可不就是死的么。”
“兀那小儿!休要血口喷人!!”
说书的这句话当场点炸了这兵,只见黄润额上顿时爆出青筋,握紧了拳头将离得最近的桌子一脚踹了个稀烂,木屑翻飞,挥拳便要向台上的说书先生砸去!
黄润体型高大,爆发力惊人,堂中吃瓜的不敢再悠闲看戏,当即慌乱躲避!
变故来得太快,芸京墨双脚像是定住一样动弹不得,抬眼见,黄润已经横冲直撞地冲了过来!
“阿陌,别让他伤人。”
堂中正乱,有一人在此时出声。
阿陌立即向前,掠至黄润身前,勾腿乱他底盘,又急出拳攻他面门。黄润仅凭蛮力应付不得,招式已乱,三两下便被制住,脚一乱侧倒下去。
阿陌顺势压制,反剪了他双手牢牢将其钳制住。
轰然倒地之时,正离芸京墨脚边不过一尺。
芸京墨连忙站起来,拍拍心口终于回了魂。
众人松了口气,这才反应过来此番精彩,有人拍手叫好。
那黄润却闭目仰天,绝望嚎道:“骠骑将军!您睁开眼睛看一看!天下人负您啊!那皇帝小儿——”
“黄百户慎言!”
薄云生将出来,便见这一团乱麻,当即喝止住了他,惊出满额汗。
众人侧目,薄云生快步走到堂中。
“诸位,这位壮士是我乡邻居,早年经历损坏了神志,此番实属胡言,扰了诸位雅兴,还请各位海涵!”
薄云生抱拳面向看客,替他赔礼。
黄润倒地仰面,两行清泪涕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