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呢?是不是光线太暗看不清,我是看那姑娘衣襟凌乱,怕被外人看到坏了名节,帮她整理衣服呢。”杨项顿了一下,低头深情地看向冯瑶,脸上满是受伤,“冯姑娘,你竟然是这么看我的吗?”
他说着话,声音都有些发哑,像是被冤枉后的难过:“你若真是这么认为的,便寻了官差来抓我吧。”
冯瑶眼中满是慌乱,手足无措地看看箱子里的女子,又回头看看杨项,最后小心翼翼地问道:“真是这样吗?”
她说完这句话,心里却让小七开始准备提交针对杨项的申请。
垃圾总得清理一下。
“当然是真的。我怎么会骗你呢?”杨项弯下腰,那张俊朗的脸上,刻意营造出来的温柔足以让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目眩神迷。
冯瑶觉得对着这种人演脸红实在恶心,便端正了神色,认真地应了一声,然而抬脚重新回了旁边的铺子,再出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一件披风。
她一路小跑到刚才的女子旁边,动作轻柔地给她披上披风:“真是想不到这种地方,居然还会有强盗。实在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冯瑶义愤填膺地说完,就拿出自己的荷包,把里面的碎银子拿出来,可是数数银子,又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杨项,有些羞怯地开口:“杨公子,这女子这般瘦弱还被人抢了钱,实在太可怜了。你要不要……要不要资助她一点?”
杨项正在暗中嘲笑她的愚蠢,突然听到她的问话,神色间掩藏住厌烦,装作大方地让小厮拿来了一沓银票。
反正一会儿就把人抓回去,走个过场而已。
“杨公子,你真是个好人!”冯瑶脸上满是惊喜,高兴地接过那沓银票,大声地赞扬了他的无私。
她的话音刚落,旁边茶楼的二楼包厢,突然传来‘噼里啪啦’一大串瓷器破碎的声音,像是有人气急了摔的东西。
冯瑶仰头朝那个方向疑惑地看了一眼,又很收回了注意力。旁边的人都没有看到,她眼底晕染起的笑意。
若不是蠢到太容易被骗,某些人怎么能下定决心呢?
“无事。有了银子,她也能好过一些!”杨项抬了抬下巴,摆出悲天悯人的神情,停了一下,又转了话茬,语气宠溺,“好啦,我们出来太久了,该回去吃饭了。”
“好,一会儿就去。”冯瑶的唇角弯起一个极浅的笑,眸子亮亮地应了下来。
杨项看着她那双漂亮的眸子,心头倒是起了兴趣。有什么是比将美好破碎掉,更让人兴奋的呢?
冯瑶拿着那大沓银票,几步走回巷子里。
女子像是没有灵魂的木偶一样坐在地上,眼中只有呆滞的绝望,对于冯瑶过来都没有半点反应。
“姑娘,你的家在哪里呀?我们现在有这么多的银子,就算你家在江南也能送你回去的!”冯瑶直视着她的眼睛,语气轻缓。
女子的眼睛动了动,迟钝地重复了这个字:“家。”
“对呀,一直在外面可不好。我送你回家呀!”冯瑶耐心地蹲在旁边,软声将这句话又说了一遍,“送你回家。”
“回家?回家!”女子被这个词触动,眸中的情绪剧烈波动,猛地抓住冯瑶的手腕,神情状似癫狂,“我家在江阜,你能送我回家吗!送我回去!”
她过于激动,手腕上的伤口渗出血来都毫无察觉,像是抓着救命稻草般死死地攥着冯瑶的小臂。
“这姑娘怕是被吓到了,我叫下人去送。你别接手了!”杨项趁着女子情绪不稳定,赶紧过来想要把冯瑶支开。
女子听到他的声音,惊叫一声猛地松开手。
冯瑶却将她一把抱住,抬手将她的摁在自己的怀里,回头看向杨项的时候,满脸不可置信地反问道:“杨公子,你怎么这么狠心?这么可怜的姑娘,怎么能叫下人来接手?”
她明显谴责的眼神气得杨项一个倒仰,若是冯瑶是普通百姓家的女儿,他现在就将人捆到府里,让她知道一下什么叫做可怜。
“怎么会。”杨项脸上还带着笑意,只是背着光神情怎么看都有些别扭。
冯瑶却似乎根本没有发现,瞧了他两眼,又低声解释道:“也是,定然是误会了。杨公子这么多钱都出了,怎么会没有仁慈之心呢?”
她说完不等杨项反应,偏头看向怀里的女子,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软声道:“你怎么跑到离家这么远的地方了?要早点回去呀。”
冯瑶给女子带上兜帽,而后拉着她的手从小巷里走出来。路过杨项身边时,女子身体都下意识发颤,冯瑶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现,就是半揽着她找了一家镖局。
她向小七核查了这个镖局,又和其中的人聊了好一会儿,确定是极具实力的正派镖局,便将那沓银票取出一大半来交给镖局,挑选了许多武艺高强的镖师,让他们今日便准备出发。
而后她又去买了信鸽,塞到女子手里,和她耳语了几句,交给她如何与自己报平安。
冯瑶将人送到城门口时,已经折腾了两个时辰,杨项中间无数次提议要回去吃饭,软硬兼施下,看似性格软弱的小姑娘这次却格外固执,非要亲手把所有事情办完才行。
杨项看着她花钱如流水,还都是用的他给的那沓银票,只觉得肉疼得厉害。
出城门前,冯瑶拉着女子的手,暗中将自己的气运分给了她一些。气运是比功德更浅的运势,影响的时间短,效果也会差很多,同样也不会太引人注目。
但是这些气运对于女子来说,还是很有用的,能够保她顺利回家。
冯瑶目送车队离开京城,丝毫不顾旁边黑脸的杨项,笑得格外明媚:“我还是第一次亲手做好事呢!”
第48章 【太监】今天就娶!
冯瑶谢绝了杨项继续吃饭的建议, 带着小丫鬟回了自己的府里。
小丫鬟中途出去了一趟,再回来时脸上多了许多纠结,跟着冯瑶往院子里走, 试探着低声开口道:“小姐,你真觉得杨公子是好人啊?”
“嗯?”冯瑶被问得一愣, 转头看了她一眼,语气疑惑, “为什么这么问?那一沓银票很多钱的!”
“可是,那时在巷子里杨公子的样子好吓人的!”小丫鬟带着几分后怕开口, 支支吾吾地继续道, “感觉像是要杀了那女子一般……”
“可是……”冯瑶皱紧了眉, 想要反驳她,又似乎不好意思。她停了好一会儿,最后憋出来一句,“背后不议论人,咱们不要说这件事了。我还是相信世上好人多的!”
她话没有说完,抬脚就往前面走。
小丫鬟犹豫着跟了上去,最终还没有再说些什么。
“咔!”突然冯瑶迈步进屋前, 一脚踩在台阶上,却不知怎的石块断裂。她一脚踩滑,噗通一下摔了下去。
“小姐!”小丫鬟慌忙去扶, 但是动作还是慢了一步, 冯瑶摔到了台阶上。
旁边几个丫鬟慌了神,赶忙上前去扶她,将人搀起来要给扶回屋里。
冯瑶的膝盖磕得青紫, 左手掌心也被碎石划破了。大概是磕得太疼了, 她瞬间红了眼眶, 水汽氤氲,差点掉下泪来。
“宿主!都说了气运很重要的!叫你乱给人,这下坏了吧!”小七在意识海里气得直跳脚,又是心疼宿主,可又觉得恼怒,“我之前趁着打折,屯了许多止痛药,给你先用上吧。这次气运亏损,估计得有半月才能缓过来呢!你且看着吧。叫你下次还这么冲动行事!”
“嗯,用个减少一半痛觉吧。”冯瑶难得松了口,又不是受虐狂,而且就刚才这种情况估计只是冰山一角。
冯瑶其实早就预料到了这个情况,甚至比小七更知道气运运行的影响。
只不过,这样才能让事情变得更加有趣嘛。
小丫鬟吓得白了脸,赶紧将人送进屋。结果,冯瑶坐下没有半刻钟,便有女医拎着医箱进来,朝着冯瑶行了一礼,然后开始给她处理伤口。
女医的手法娴熟,所用的药材更是最珍贵的几种。冯瑶虽然这一世的人设限制不能展示医术,但到底是精通医学的,所以用的什么药材用眼一扫,心里也就有数了。
总之都是些将冯父砸碎骨头卖了,估计才能买得起的药材,甚至就是这位女医,也是冯家请不来的。
冯瑶装作一无所知,就是拧着眉强忍着疼出来的眼泪。
“姑娘放心,不会留疤的。”女医是个极温柔的女子,给冯瑶处理完伤口后,笑着和她招呼道,有意安抚。
“嗯,谢过大夫了,劳烦您跑一趟!”冯瑶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几分哭腔,转头招呼着小丫鬟,“给大夫倒杯茶。”
小丫鬟听了吩咐过来,刚拿起茶壶。
“啪”茶壶骤然从手柄处断裂,茶壶里还装着刚沏好的茶,朝着冯瑶受伤的腿直直地砸了过去。
小丫鬟眼疾手快,伸手用力一拍,便让茶壶掉落的方向换了个角度,避开了冯瑶刚包扎好的膝盖。
“嘭!”茶壶在冯瑶脚边碎了一地,热气升腾上来。
冯瑶下意识收了脚,但受伤的膝盖让她的动作稍缓了一下,便被溅出的茶水泼了个正着。她抿了唇瓣,眉头紧锁,抬头看向女医,眼睛红得不成样子,委屈地小声说:“脚烫到了。”
女医刚要给她处理伤口,结果旁边的柜子腿突然断裂,柜子上的一个瓷瓶朝着冯瑶风后脑就砸了过去。
突然从门外飞进来一个暗器将瓷瓶打偏了,这才免于冯瑶脑袋遭受重击。
不过这手暗器,除了冯瑶眼中的光闪了一下,其余人都没有看到。
然而瓷瓶碎在地上,飞溅的瓷片正划破了冯瑶另一只脚的脚踝。雪白的脚踝被划破了口子,流出鲜红的血来。
“划破了……”冯瑶低头去看自己的脚,疼痛的感觉涌上来,眼泪当即还是落了下来,哭得梨花带雨委屈至极。
女医惊叹于她的多灾多难,又是好奇又是觉得好笑,弯下腰给她仔细处理了脚上的烫伤:“你这……难不成之前偷吃贡品了?”
冯瑶哭得顿了一下,仔细回忆了半晌,最后摇摇头:“怎么会……”
“那你这真是……”女医说着话,声音都带出无奈来。她给冯瑶处理完伤口,嘱咐小丫鬟早点服侍冯瑶睡觉,至少躺在床上事情应该少许多。
她拎着医箱从冯府后门出来,转头便被人请到了一个屋子里,隔着屏风朝着里面的人禀报道:“冯小姐的腿没什么大碍,并没有伤到骨头。右脚上被烫伤的地方四五日便会好了,左脚脚腕上的伤口稍微深一点,应该需要多几日。不过……”
女医也不知道屏风后的人是谁,只知道对方给了一大笔钱。所以她的态度虽然恭敬,但不至于恐慌,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冯姑娘这种情况,可能不止需要处理伤口。等到伤好了,也去上香拜佛转转运势吧。”
屏风后的人没有说话,只是抬了一下手。
立即有人给女医送了一大笔银子,而后将她送了出去。
屋中还未安静下来,便立即有黑衣的暗卫闪身进来,半跪在屋子的正中间:“主子。”
屏风被撤开,坐在后面椅子上的闫宸眉头紧皱,大概是想到了什么阴谋,脸色难看极了,阴阴沉沉地询问:“真的是意外?”
“属下查看了几处断裂,并不是被人有意割断的。”暗卫的声音平稳,没有半分起伏。
闫宸黑着脸攥紧了手里的扇子,向后靠着椅背,闭上眼睛。
然而他预知的能力是不受控制的,即便他现在千万般想要调动,但还是无济于事,根本没有半分反应。
半刻钟后,他睁开眼睛,眸中透不出半点光来,周身寒气凌厉。
突然旁边有人快步进来,朝着闫宸行礼,低声提醒道:“主子,栩王那只胳膊严重了,又没有找到顾浩,他在书房摔了一下午东西,这会儿进宫了。恐怕是……”
该死!怎么会这么快!
闫宸的脸色骤变,猛然起身,忙乱中声音掩盖不住的尖锐:“走,进宫!”
若是圣旨下来,就什么都晚了。
他脚步快得几乎要跑起来,苍白的脸上甚至泛起红来,额上也很快出了汗,跑上马车时气息紊乱。
闫宸一路着急,但是进了宫门反倒是冷静下来。他选了一本折子拿在手里,心中将事情过了几遍,下马车前用帕子擦了汗,尽力将呼吸调整得平稳。
一路通报,闫宸终于得以进了御书房。
栩王这会儿正站在不远处,阴阳怪气地告状,说话时肥肉乱动,俨然是一副让人恶心的模样。
“闫宸,你有什么事?”皇上是个三角眼、肉头鼻,容貌普通的青年,刚才听着栩王的话正要说些什么,一听闫宸进宫了,便一起宣了进来。
“是之前大理寺的案子有了进展。”闫宸弯着腰,挥之不去的阴冷气度,这会儿声音平缓,带着些许低微将事情讲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赶紧都杀了了事。”皇帝的神情有些癫狂,瞪大了眼睛,眸中满是狠毒。
“早就该杀了,留在眼前看得烦心!”栩王也在旁边应和,捋着自己的胡子,笑得阴险。
皇帝的神色极为兴奋,高声叫人准备了玉玺,大笔一挥便准备将那些人处死。他写到一半,又忽然想到什么,转头看向栩王:“你刚才说想给谁求赐婚旨意?”
“回皇上,是冯渊的大女儿和杨项。”栩王眼见计谋得逞,那双小眼睛里恶意丛生,之前一直压在胸口的恶气终于有了发泄的地方。
“嚓啦。”闫宸突然收紧了手指,手中的折子被挤成一团。
在空荡荡的大殿里,这样的声音格外显眼。栩王停下话茬,转头看他。
“奴才御前失仪,请陛下处罚。”闫宸像是大梦初醒,猛然跪下身,声音也透出几分慌张来。
“呀!你在我身边十几年,还真是第一次看你失态!”皇上显得格外亢奋,踹开鞋从椅子上下来,几步过去抓住闫宸的下巴,行动中甚至有些疯癫,“什么吸引了你的注意?冯家的大女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