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愿在闫宸那双死寂的眸中看到了慌乱,皇上举着手兴致愈发激昂,突然拔高声音:“这真有意思,我还没见太监娶妻呢!”
栩王心里快速掂量了一下,只觉得这方法更解气,便又挂上笑容,应和道:“原说的那女子看着性情温婉,是想给杨项管家的。但君子不夺人所好,既然闫司公这般喜欢,要不还是赐婚给他吧。”
“可以呀!哈哈哈哈哈哈太监娶妻,真是有意思!”皇上哈哈大笑起来,反手抓过毛笔,就往刚才那张圣旨上继续写,状似疯癫,“就赐给你了!明日就娶!不,今天!今天就娶!我要看八抬大轿,太监正经娶人过门!”
第49章 【太监】礼成,送入洞房!
闫宸的神色间出现诧异, 随后又是惶恐,他俯下身子,做出谦卑的姿态。
皇帝笑嘻嘻地将圣旨写完, 将圣旨一卷反手扔到闫宸身上,那双眼睛中满是兴奋:“你御前失仪, 明日再去领罚,也别耽误了你的洞房花烛夜。”
圣旨的卷轴砸在闫宸的额头上, 瞬间红了一大片。他却没有半点躲闪的意味,低着头态度谦卑, 声音带着些压不住的尖锐:“谢主隆恩。”
皇上抱着胳膊, 转头看了一眼栩王, 眼睛一转,计上心头:“对了,你刚才说要给那女子和谁赐婚?”
栩王在他未继位前,便总与他狼狈为奸,瞬间领会了意思:“今日杨项还和女子一同出门了,到底还是熟悉一些。说来还是有些可惜的。”
“既是老相好,便叫他去宣旨吧!”皇帝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 那双三角眼愈发丑陋可憎,“再给他们一个时辰的时间,让两人好好叙叙旧!”
他说着话, 眼睛却是看着闫宸。
闫宸的身形一颤, 最后却只是伏得更低。
皇帝又发了一会儿疯,才把闫宸放了出来。闫宸一路上了马车,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靠着车厢才感觉到自己的里衣全被汗浸湿了。
这么多年下来, 他对皇帝的性子了若指掌, 这次的事情进宫前便已经有了十乘十的把握。只是因为事关冯瑶,所以关心则乱,强压着情绪才没有被人看出端倪来。
杨项善于伪装又性子暴戾,可有个皇亲国戚的身份摆在那,即便他想要动手脚,也绝不能明目张胆。所以他绝对不能让冯瑶进了他的后院,那么傻乎乎的小姑娘怕是得叫人连骨头都砸碎了卖掉。
然而,今日成亲……
闫宸抬手捂住眼睛,唇角抿起一抹苦笑来。事情和他预知到的,越来越像了,他要怎么做才能保护住那双带着笑意的眸子呢?
而在半刻钟后,冯瑶接到圣旨时,也是整个人都被砸蒙了。
小七在意识海里听到这个消息都要疯掉了,这么一道圣旨是直接断掉了任务的绝大半的成功率呀!
冯瑶一面怯怯懦懦地谢恩,隐藏的眸中压不住的笑意,心头将事情盘算了一遍,简直差点笑出声来。
她一开始将气运送出去,不仅仅是为了保护那个女孩子逃脱魔爪,也是有意降低自己的气运,毕竟这可是一个极好的苦肉计的方法。
不过,气运的影响向来漂移不定,往往影响的不仅仅是眼前的事情,甚至还包括你看不到的方方面面。气运一旦太低,就会事事不顺,甚至有种被所有人针对的感觉。
看来是栩王那边不顺,所以迁怒得更厉害了。就是不知道闫宸在这道圣旨里,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了。
冯父跪在前面,脸色已经气得铁青,就像是要把人掐死,也不打算让人嫁过去。
冯瑶领了旨,又被人引着和杨项去了后花园。
“冯姑娘,是你……”杨项大概也是想要恶心一下闫宸,表演得格外卖力,只说几个字,眼眶就红了,满满的后悔和痛心。
冯瑶猜到这些都是皇上的旨意,只表现出一副胆小怯懦的模样,低着头缩着肩膀一言不发。
这一世的皇上追求长生药,被药搞坏了脑子,平时的表现和疯子别无两样。
冯瑶看着像是被吓傻了,呆愣地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话。
杨项见状又表演了一番痛心疾首,而后全程用一种隐忍深情的眼神望着冯瑶。
冯瑶心中盘算着剧情的走向,又根据现在的情况算了算闫宸的处境,懒得分出什么精神来搭理他。
杨项耗够了时间,最后一步三回头地走了。随后又涌进来一大批人,给冯府张灯结彩,还有给冯瑶梳洗打扮的。
冯瑶将欢喜掩藏在眼底,全程表现出茫然无措,就任由侍从们给换衣服装扮。过程中也有不少大大小小的意外,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情况倒是好了不少。
她换上的凤冠霞帔倒是格外好看,时间这般仓促,嫁衣却意外合身。
中间有嬷嬷拿了物件要给冯瑶开脸,只留下了一个小丫鬟,找了借口将其余的人都赶了出去。
“换衣服,赶紧走!”那嬷嬷转头看向冯瑶,开口突然变成了男子的声音,急切地催促着。
冯瑶刚才便隐隐察觉了异常,这会儿他一开口才发现,竟然是昨日救顾浩的黑衣人之一。
“你是被我们牵连了,我们会做处理。会有人代替你嫁过去。”他看冯瑶没有反应,格外着急,压低了声音解释道。
这么赶的节骨眼,他们潜伏进来冒了极大的风险。但是这女子对顾浩有救命之恩,怎么可能袖手旁观看着她嫁给一个太监。
冯瑶朝着他招招手,脸上仍是单纯无辜的笑意,压低声音:“谢了!不过,此事是我的机缘,不必牵连别人。”她眸光闪了一下,微微挑眉,“你们应该知道我的本事。”
“嬷嬷”见她坚持,再加上机会转瞬即逝,便暗中点点头,继续给冯瑶开脸上妆。
虽然是伪装而来,但他开脸的手法没有半分破绽。
冯瑶本就生得好看,眉目如画,肤若凝脂,再加上那双灿若星辰的剪水秋眸。只是略施粉黛,便已然惊艳四座。
她装扮好从屋中出来,面色复杂的继母来送她,给她披上盖头,压低了声音:“你的嫁妆中我放了一间药铺,你……”
继母拉着她的手腕,声音顿了一下,最后有些无力地劝慰道:“万事不如活着!”
她对这个继女并没有什么感情,甚至因为她的身份有些提防戒备,可对方才十五六岁,竟平白遭难要嫁给个太监,到底是有几分怜惜的。
“谢过母亲。”冯瑶倒是有些诧异她的反应,顺着礼仪和她拜别,语气间多了几分真诚。
花轿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原本冯父嫌太过丢人,是不愿意安排兄长来背她上轿子的。结果不知道有发生了什么,等冯瑶再出来时,平辈里最有出息的表哥已经等在门外了。
一路无言,送上了轿子。
冯瑶坐在花轿中,手指揉搓着红艳艳的嫁衣,在盖头的掩护下,终是忍不住笑起来,眼睛微微弯起。
这该说是意外之喜了。
而在另一边闫宸早早地等在了府门口,他比谁都清楚这只是一场闹剧,而且已经做好了冯瑶逃婚的准备。他知道冯瑶和前朝势力有交际,所以今日还特地派了人去打掩护。
刚才得知冯瑶没有走时,心中还是卑劣地欢喜起来。
他穿着一身喜袍立在门前,唇瓣紧张得抿成了一条直线,本就阴沉的气质在这种强烈的局促下愈演愈烈,整个人都是生人勿进的模样。
闫宸收紧了手指,全神贯注地盯着路的尽头。
终于送亲的队伍在府门口停下,他上前踢了轿门,看着穿着嫁衣的冯瑶从轿子上下来,两人一人一边握住红绸。
闫宸不停地告诫自己,眼前的一切都只是场荒谬的笑话,但是在这一刻心还是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那种欢喜满足在心口翻涌,连舌尖都泛起一股甜来,惊喜得让他手脚发麻,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神情。
那种从心底泛起来的欣喜,将那张终日阴沉的脸染上热气,眼神变得柔软下来。
这一路上,闫宸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踩在自己的心头,死死地攥住红绸,气息紊乱。
他眼前又划过被杀死的场景,但他眸中的温柔没有半分变化。闫宸忽然就明白了梦中自己的心情,他抬眸望着眼前娇小的身影,突然觉得很满足。
其实,死在这一刻也不错的。
这种心情在两人拜过天地时,达到了顶点,闫宸根本掩不住眉眼中的笑意,眸子都像是揉碎的星光填满。
而后的一句“礼成,送入洞房”骤然将他拽回现实。闫宸猛然想起自己的身份,像是被从云端抓下来,狠狠地摔在地上,一瞬间遍体生凉,方才心头的欢愉成了刀子,寸寸在胸口,疼得喘不上气来。
他的手指寸寸收紧,藏下手的颤抖,眸中重新归于死寂,只剩下对自己的苦涩嘲讽。方才的某个瞬间他差点真的以为,自己要娶她过门。
他刚才做了世上最美的梦。
很短。
但是已经足够了……
闫宸装作若无其事地将冯瑶送回屋中,转头应付起难缠的宾客,皇上没有进他的府,选了一个舒适的地方看完戏就回宫了。
喜房里非常安静,只有小丫鬟进来送了吃的,冯瑶大概也是过于兴奋了,所以半点都不饿。
她带着盖头坐在喜床上,局促地手不停揉搓着帕子,心中又是欢喜又是紧张。
冯瑶也猜到了这场仓促的婚礼是怎么回事,可只要她自己认同,他们两人便算是成过亲了。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门被人推开,一身酒气的闫宸从外面进来。
他走进屋中,便不再伪装醉酒,反手关上门,但没有上前,就站在原地,远远地望着冯瑶。
第50章 【太监】夫君,你不在这里睡吗?
冯瑶听到门响, 抬头望过去,但是因为盖头遮盖了视线,看不到远处的人。
不过, 她知道是闫宸进来了。
闫宸站在离她最远的地方,视线触及到坐在喜床上的人影, 眸色下意识温柔下来。他靠着门,掩盖住声音的尖锐, 语气听着冷漠:“你不用怕,我不会住在这里。一会儿宾客散了, 我就去书房住。”
冯瑶的视线转了半圈, 掩下唇角笑意, 开口时已经变成了委屈巴巴的语气:“嬷嬷说,喜帕要你才能摘下来。”
少女的声音清甜悦耳,像是玉石环佩叮当撞响,好听得不可思议。
闫宸只觉得心头像是被什么软软地撞了一下,平白升起一阵酸胀来。身后的门将凉意透过来,让他的神志稍微清晰了一些。他强忍着心软,移开视线, 声音更冰冷几分:“我已经让人和你说过了,这只是权宜之计。这方喜帕……”
他不自然地停顿了一下,眼中压抑不住的痛苦酸涩, 这句话在嘴里转了几圈, 却像是带着刺,扎得到处都是鲜血,疼得人打颤。但是最后, 他还是紧咬着牙将那句话说出来了:“你的喜帕以后会有你真正的夫君, 给你掀开的。”
闫宸的目光死死地定在自己的脚尖, 声音都有些打颤:“今日只是……只是走个过场,你自己掀开便是。”
“可是……我不敢,嬷嬷说喜帕若是自己揭了,日后便不会幸福美满的……”冯瑶垂下头,装作无措地握紧了自己的手,说着话便要哭出来。
“不必信她们说……”闫宸收紧手指,用掌心的刺痛让自己的神志紧绷。他怕自己稍一放松,便忍不住答应下来。
掀开喜帕,这仪式变更圆满几分。
这可能是他这辈子,离美梦最近的一次。
他的指甲刺破了掌心,有鲜血染红了指尖,手指因为太过用力,而渐渐发白,甚至控制不住的颤抖。
闫宸死死地克制着自己卑劣的心思,做出冷漠无情的样子。
“可我真的很害怕……”冯瑶却在这时突然哭起来,偷偷用手抹着眼泪,哽咽着开口,“求您了。”
小姑娘带着颤音的三个字,就像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瞬间击溃了闫宸的防线。他无力地靠着门,唇角苦笑,眼中划过对自己的鄙夷。
他抬脚走过去,脚步有些重。他只觉得自己卑鄙到了极点,明知人家小姑娘性子纯净,自己这般肮脏处见不得光的刍狗,就该有自知之明离人家远一些,免得污了人家的眼。
可是……闫宸即便再怎么唾弃自己,都掩盖不住此刻心中的欢喜,紊乱的心跳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的卑劣心思。
闫宸到底还是伸手将喜秤握在手里,他掌心的血沾染到了秤杆上,红得显眼。他眸光一暗,取了帕子将喜秤仔仔细细地擦干净,而后喜秤挑起盖头的一角,那双清透的眸子展现在他的眼前。
小姑娘今日很漂亮,娥眉淡扫,如同水洗般的明亮眸子灿若星辰,好看得让他心尖发烫。
闫宸攥紧了手里喜秤,板着脸,语气极为冷硬:“你早些睡吧,自己叫丫鬟。我不住这,少来……烦我。”
他说话时,视线落在旁边的地上,狠了狠心,扔出这么一句话,转身就走。
“可是!”冯瑶突然伸手拉住他的衣角,脸上满是忐忑。
闫宸回头看她,看出她的拘谨后忍不住心软,但面上还是无波无澜,装作若无其事地反问:“有事直说。”
冯瑶像是被鼓励了,眼睛更亮了几分,可怜巴巴地追问道:“你今天晚上不和我睡一张床吗?夫君。”
“你,你说……”闫宸的脑袋里轰的一下,嗓子骤然干涩得发不出声音来。
“夫君,嬷嬷说你今天晚上应该和我睡在一张床上,你不要出去了。”冯瑶的声音越来越小,小脸都泛起红来。
闫宸咬着嘴里的软肉,用疼痛让自己保持镇定,狠心将那角衣服从冯瑶手里抽出来。那纤长的手指离开衣角时,他觉得像是把自己心头的肉撕下来一块,疼得厉害。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的神情愈发狠厉阴冷,嗓音不再做掩饰,透出尖锐来,骤然拔高了声音:“你难道听不懂吗!我说了这是假的!还是你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夫……”冯瑶像是被他的话吓到了,惊慌地瞪圆了眼睛,唇瓣动了动,声音细若蚊鸣。
闫宸猝然出手,将她猛地推到到床上,翻身而上,将人禁锢在自己的手下,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