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绾绾和容瑛出去时甚少有人注意,但前者是太后心头肉,后者今日刚赐婚,仍然有不少有心人在暗中关注她们,此刻瞧见两人一前一后地回来了,顿时神色各异,眉眼乱飞。
太后见薛绾绾回来,却不问她为何退场,就只笑眯眯的将小姑娘拉到了自己身边,打趣道,“你这滑头,嫌折子戏无聊竟偷溜出透气,只把哀家这老人家留在这。”算是堵上了那些人的嘴。
薛绾绾顺势坐了下去,作揖讨饶道,“皇祖母恕罪,绾绾再也不敢了,此后就一直陪在您身边,哪儿也不去。”
太后点了点她的额头,语气宠溺,“哀家瞧你是惦记哀家这桌糕点罢了。”
薛绾绾吐了吐舌头,双颊薄红,似是被说中了心事,淑妃便浅笑着接过话,“也是郡主玲珑率真,臣妾也喜欢的紧,要是能有这么个小辈在家中,定也像太后娘娘这般疼惜。”
慧妃见不得她这般谄媚模样,嗤笑一声开口,“嘉裕郡主金尊玉贵,哪是一个员外郎就能高攀的起的。”
此言一出,就见淑妃脸上的笑慢慢淡了下去,其余人也是一片寂寂,淑妃母家甚低,父亲只是礼部一个小小的员外郎,若不是女儿有幸进宫承宠生了皇子,一辈子就是个五品官罢了。淑妃这些年私下里一直对家中尽力扶持,奈何家中男子才德有限,一直也立不起来。
这些私密事后宫妃嫔人尽皆知,可谁也没有当面揭人脸皮的道理,可这话慧妃说出来,高位嫔妃们安然看戏,低阶妃妾不敢反驳,一时谁也没有做声。
太后素来不插手景晏帝后宫之事,却也不可能让慧妃这般当面胡闹,尤其后者话里话外还带上了薛绾绾。
“都是伺候皇帝的人,难道平日里还要分个三六九等不成,哀家看你也太过张狂了些。”这两日的风光都捧的她不知所谓了。
慧妃没想到太后会出头,赶忙起身连声告罪,“太后娘娘恕罪,臣妾并无此意啊。”
景晏帝一进来就瞧见这副场景,在唱喏声中坐在了上首,随口道,“都起来吧,这是怎么了?”
汪贵妃坐在他身侧,见此将方才发生的事一一言明,慧妃见景晏帝看过来,连忙做出平日里他喜欢的模样,娇声解释道,“陛下明察,臣妾绝没有对太后娘娘不敬的意思,臣妾就是看不惯淑妃罢了,同她有些拌嘴。”说完还暗暗看了景晏帝一眼。
“朕瞧你倒是嚣张得很呀!”
平日里景晏帝并不厌恶妃嫔争风吃醋,只要不涉及朝政,他皆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慧妃信心满满的等着陛下叫起,下一瞬却听到了这句话,顿时错愕的抬起头。
“陛、陛下?”
景晏帝没理她,径直对着汪贵妃道,“慧妃既然觉得与淑妃平起平坐不合,那便贬为昭媛,又对太后不甚恭敬,明日起就在自个儿宫里为太后祈福,没什么事儿别出来了!”竟是直接将她禁了足。
慧妃又惊又疑,眼角满满的得意就这样僵住了,景晏帝等了片刻没听到谢恩声,冷冷的瞥向她,“你对朕的旨意不满?”
慧妃跪在下首,只觉得此刻满殿的目光如剑般刺向自己,人人都在嘲笑自己的不自量力,身子僵的厉害,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臣妾接旨,谢陛下隆恩。”
容煜也从皇子坐席中出来跪在了大殿中,俯身请罪,“请父皇恕罪,母妃一时失言,心中却绝无不敬之意,还望父皇明察。”
“行了。”
景晏帝摆摆手,淡笑道,“衬得朕都是恶人了,今儿是太后寿宴,没的折了太后的福气,都起来吧。”
容煜这才起身将母妃扶回了座位上,再没有白日里的志得意满。
容瑛静静的看着眼前一幕,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谁又能与之抵抗,只有坐上那个位置才有可能,她的目光渐渐往上移,片刻后却猝不及防对上了薛绾绾的视线,后者见她发现便慢吞吞移开了目光。
景晏帝发难只在一瞬,谁也没料到一直被宠爱非常的慧妃会被申斥,最后还贬了位,众人登时心有惶惶,不敢开口,就怕也说错了话。
段时渊坐在薛峥身旁,心思虽一直在远处的薛绾绾身上,却也留了两分在景晏帝那儿,闻言心里升起说不出的违和感,一时间却又想不到是因为什么。
薛绾绾刚低头喝完半盏羊奶,就发现身上又有道无法忽视的视线,她不用猜就知晓是段时渊,登时背过身瞪他一眼,后者这才急匆匆俯首低头,拿起了杯盏装作饮用。
她这才回过头,又拈起一块糕点慢慢吃起来,心中却再无法平静下去,段时渊的话,真的就是错的吗?
薛绾绾忽然发现,或许他才是对的,方才瑛姐姐看着皇帝舅舅时,眸中的野光几乎遮掩不住,她渴望的是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可她能指责容瑛什么?
气她贪慕权势?还是恼她庶望太高?
薛绾绾不知道,却也明白她与容瑛的关系应该就到这了,就像容桓娶了何乐蓉一样,所谓年少情谊,不过如薄烟般一吹即散。
薛绾绾怅然若失,余下的时辰里,也只有上去给皇祖母献取绣幅时,才露出一个真正的笑。散宴时更是如同有人在后面追赶一般,逃也似的去了宫门口坐上马车。
此次有薛峥陪伴,段时渊自然不会再同薛绾绾同坐一辆马车,薛峥知晓他身子弱,没让他骑马,而是也给他准备了辆马车。但段时渊却是一直如坐针毡,薛绾绾出宫时的模样他瞧见了,分明就是还在气恼自己,但他现下却没有机会去解释。
好不容易挨到回府,段时渊连忙下马车,却刚好瞧见薛绾绾离去的背影,心中愈发焦灼,未来得及同薛峥告退就追了过去,连文竹都撇在了身后。
“郡主!郡主留步!”
薛绾绾早就听见身后的呼喊,步伐却一直没停,想明白段时渊的劝解后,自己脸上就有些烧的慌,不知该以何种面貌去面对他,只想赶快回到自己院中,未料他在身后一直紧追不已,她恼的厉害,立时顿住脚转身,她倒是要看看段时渊究竟想如何看自己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