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弈舟不快地掀了下唇,露出一抹冷笑:“各玩各的也可以,我会记得把这两个人折成十个点落实到婚前协议上的,算是风险承担费用。”
燕楚瑜满是兴味地摸了摸下巴,笑着朝她挑起一边眉毛:“挺有意思的不是吗?我还挺喜欢这个竞争角逐的氛围,这样最终抱得美人归才有意思。”
“你开心就好。”谢青平静地说,“我无所谓。”
“不啊!我还是挺有所谓的!!”孟知薇一声惨叫,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被子一掀火速起身,冲出他们的包围,一瘸一拐地逃之夭夭,“我要出去冷静一下,你们不要过来啊!!”
她迸发出惊人的毅力,冲出病房漫无目的地乱跑,像个终于冲破枷锁潜逃出来的精神病人。她漫步目的,无头苍蝇般地在医院里乱蹿了一阵,才在往来路过的医护人员和病人奇怪的视线中,随便找了个走廊里的座位坐了下来,愣愣地仰起脸,看着对面墙上悬挂着的电视屏幕发呆。
电视上正播放着一个娱乐资讯节目,语气亢奋地念着谁拿了提名谁得了奖。孟知薇左耳听右耳出,蜷缩着抱住自己的双腿,坐在座椅上,眼神迷茫,好一阵没说话。
走廊里的其他人都穿着长裤长袖,风衣外套,算下来外面大概是上京九十月份的天气。但孟知薇的昨天还停留在终于结束的学期和如期而至的暑假,她在做完当日份的暑假作业时,心里为之烦恼的只有假期要去上哪个补习班,选定要听听的几节新课会不会有趣,要怎么好好地过这个暑假。
谁能想到,一夕之间,所有人向前走了十年,而她一个人被留在了那个盛夏。
孟知薇痛苦地将头深深埋了下去,不想面对现在见到的一切。突然出现的亲戚,莫名其妙的未婚夫们,还有不会再出现的父亲……她想哭,但眼泪却像是在刚才已经流干了一样,她只能深深呼吸,在黑暗中无措地睁着眼睛。
有人在她旁边坐了下来,孟知薇没有抬头去看,旁边的人却突然说起话来。
“累了?”他语气清淡地问,声音陌生,但很好听,孟知薇在浑浑噩噩中也不禁注意到了这点。
“有点。”她嘟囔着说,声音里不自觉带着几分委屈,“我这没招谁没惹谁的,眼睛一闭,一睁,十年就没了……”
旁边的人低声笑了……这人怎么回事,不是来安慰我,而是嘲笑我的吗?!孟知薇不岔地抬起头,转过脸去看人。
入目的是一张极度英俊惊艳的脸,而且……似乎……有点熟悉?
孟知薇疑惑地注视了他几秒,突然反应过来,看向对面墙上的电视。
娱乐资讯节目刚好在做最后的总结盘点,片尾的工作人员表下面,资讯条正在滚动着更新:
「著名青年演员贺深,日前获得伦多电影节最佳男演员奖。这座分量十足的影帝奖杯是贺深个人的又一次突破,标志着他摆脱导演定制演员的标签,走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光辉演艺之路……」
“……那个是你?”孟知薇震惊地问,指了指对面的电视屏幕,语气变得小心谨慎起来,“您……来看病?拍戏?采风?摄像机在旁边吗?可不可以把我这段掐了别播……”
嗯。贺深点了下头,又摇摇头,转过脸来看她。
从正面看,他的五官长得更好了,气度出众,棱角分明,不愧是电影演员。孟知薇心中不由自主地飘过一些感想,同时莫名地觉得他长得好像有点熟悉,又想不出自己在哪里认识这样一个明星,不由感到疑惑。
就在这时,她看到贺深看着她,轻描淡写地开口。
“我来找你。”他平静地说。
孟知薇看了他足足半分钟,惊恐地瞳孔放大。
“你……别……告……诉……我……你……”她颤抖着说,还没说完,就被贺深打断了。
“是你未婚夫?”贺深自然地接上了她的话,看着她,短暂地顿了两秒。
“我是第几个?”他反问了她一句。
孟知薇没说话,蜷在座位上瞪视着他,僵硬地伸出手,小心地比了个四。
她此时的内心一片空白,只想跨越时空,对十年后的自己说一句话,
——姐妹,牛逼。
作者有话说:
感谢一碗粥大宝贝的手榴弹~
十六岁薇薇TO二十六岁薇薇:我,是怎么成为您的?(瞳孔地震.jpg
第03章 Chapter 03
十六岁的少女总是有很多幻想,情窦初开的年纪,对于未来的期待,往往与恋爱对象有关。
不求他像童话里一样驾着祥云,骑着白马,只求他英俊多金,体贴深情,开八位数的车,刷无限额的卡,既有生活情趣,人又勤奋上进,能包容女友的骄纵任性小脾气,全世界最爱自己。
最好这样的男生还不止一个,好几个各方面条件都极度优异的男生全都为自己一个人倾心,在经历一场场激烈的厮杀之后,决出最终的赢家,抱得美人归,最好其他人都还能对自己念念不忘,奉为一辈子的白月光。
虽然综合起来看,多少有点不现实了,但做梦的时候干嘛要贴合现实?想一会儿就开心一会儿,有梦想谁都了不起。
孟知薇当然也不能免俗,她也偷偷地幻想过。不过具体的要求倒是没有这么苛刻。毕竟无论是车还是卡,她自己都有,男方有没有不是很重要。她只有一个很朴素的心愿:找到一个她喜欢、也喜欢她的另一半。
是的,一个就好。
而不是四个。
孟知薇瞠目结舌地瞪着坐在旁边的贺深,看看他又看看电视屏幕,来来回回好几次,依然觉得难以置信。她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尖,小脸煞白地问:“不是我妄自菲薄……但是,您,是怎么看上我的呢?我何德何能啊?你们娱乐圈的明星不都应该,找个女明星,或是找个富婆?”
贺深挑起一边眉毛。
“你不就是富婆么。”他说,“还比大多数富婆都年轻一些。”
孟知薇:“……”
也对,她差点忘了,她五年前应该就成了自家公司唯一的继承人,现在横看竖看都是个标准的富婆,说不定还是那种一看就没实力没脑子,很好摆弄的花瓶,想必不少人都拿她当一块特别好啃的肉,很方便连她带公司一起拆吃入腹。
比如她病房里把她团团围住那三个,可不也就是这么个原因么?她哪有那么大魅力,能脚踩四条豪华邮轮还没劈叉,牛逼的不是她,是她爸爸留给她的家产才对。
啊哈,可不就是这样么。孟知薇苦涩地咧咧嘴角,在伤心难过与萎靡不振的交错折磨当中,恶向胆边生,朝贺深干笑了一声,下巴一扬,开始挑衅:“说得这么气定神闲,也不怕被曝光出来哦?我可是很厉害的!像你这么帅的小白脸我同时还养了另外三个!你以为我的钱都是给你花的吗?做梦!”
贺深看着她,定定地注视了几秒:“……”
而后他将脸侧向一边,忍俊不禁,低低地笑了起来。
孟知薇刚刚膨胀起的恶意,在他仿佛围观野生动物的视线中迅速被戳破了……他甚至还给面子地把脸转到一边才笑!孟知薇颇觉羞耻地默默地扭过脸,忧郁地抱住头,在线自闭。
“算了,你想笑就笑吧。这台词是不是有点过于恶毒女配剧本了?我也是临时起意,没发挥好。”她悻悻地说,蔫头蔫脑地小声嘀咕,“唉,是不是和你认识的那个孟知薇差别很大,像换了个人?对不起啊我十六岁时就这样,你们这些认识二十六岁的我的人,肯定觉得现在的我傻爆了……”
“没有。”贺深声音里依然带着浅浅的笑意,转过头来看她。
他说:“很久没见到这样的你了,感觉有点怀念。”
孟知薇愣了一下,抬起头,诧异地看向他。
“你认识我?”她错愕地问,话因为着急而说得语无伦次,“确定是我吗?我是说……以前的我?不,现在的我?你什么时候认识我的?我怎么不记得你?”
“你现在十六岁?”贺深问她。
是啊。孟知薇默默地点头:“高一上完,刚放暑假。”
贺深朝她竖起一根手指。
“一个月。”他说,“一个月后我们就认识了。”
孟知薇睁大了眼睛,有点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她惊讶地问,“我新上的补习班你也去上了?或者你是一起参加暑期实践活动夏令营的别的学校学生?还是我和我爸出去旅游时和你在当地恰巧碰见?”
她一口气说了好几个自己能想到的合理可能,贺深安静地看着她情绪亢奋地边说边比划,唇边始终带着恰到好处的淡淡笑意,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表情显得有些难以捉摸。
“都不是。”他最终开口,平静地说,“你爸爸曾经资助过我,从你十六岁那年开始的,那时我们恰好就认识了。”
孟知薇停下话头,有点怔然地看了看他。
知名演员贺深穿得不算高调,但孟知薇是各种大牌从小穿到大的人,能很轻易地看出来他身上每一处低调的搭配实际上都很有来头,这一身绝对是体面光鲜的,无一处不妥帖,很难想象这样声名斐然的人,十几岁时也曾有过落魄到需要被人资助的日子。
“我不知道……对不起。”她有点无措地说,默默坐正了身体,让自己显得正式一些。她缩头缩脑地安静坐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某种可能,顿时一个激灵。
“那个……你说你也是我未婚夫,不会是我爸临终前有这个意思吧?!”她大惊失色地问,脑中已经补充好了一系列完整的逻辑链,“结果他还没来得及把事情安排妥当,就突然去世了?然后我……呃,可能是不知道这件事,不小心被花花世界迷住了眼,开始胡闹?!”
她越说越不安,十分忐忑地微微晃动着身体,忐忑地瞄向旁边:“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我很抱歉!虽然我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但我为未来的自己道歉……”
贺深没说话,稍稍垂着眼帘,像是在想些什么。
医院里的灯光自带几分苍白,照得他也越发气质清冽。孟知薇注意到他话不多,总是安静而内敛,不言不语的侧脸有种拒人千里的疏离,让孟知薇不自觉地说话越来越轻。
她有点茫然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直到贺深转过脸,再次与她对视。
他浅浅地弯了下唇角,平静地说:“骗你的,未婚夫是假的,我们没什么特殊关系,别介意。”
孟知薇愣了一下,反应了几秒,慢半拍地睁圆了眼睛:“……为什么啊?”
“公司的事,你应该已经大致听说了。你的那些亲戚你已经见过,在你父亲生病后才涌过来的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没安什么好心。”贺深平静地说,“你家公司这边现在被你这些亲戚把持着,用的是你年纪尚轻,不懂管理这种理由,他们插手得早,你也不好翻脸。结婚是一个名正言顺拿回家产的机会,订婚确实是你自己的决定。不过为什么你现在有这么多个未婚夫,我就不清楚了,我只知道你拜托了我,所以我也成了你未婚夫中的一个,但实际上并不是你真正的恋人。”
这番话里的信息量有点大,孟知薇迷茫地想了一会儿,才大致理解了他的意思。这解释了一部分问题,不过让另一部分显得更让人费解了,比如她爸爸好几个版本的遗嘱,以及另外三个人看着也并不像贺深这种情况,有身为演员的素养。
她抱着头想了一会儿,除了让头更加疼外,没什么思绪。已知的信息实在太少,她只能暂且放下思考,长长地叹了口气,迷茫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发。
“我好像心里有数一点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她喃喃地说,朝他露出一个真诚的微笑,“如果真是你说的那样,那谢谢你的倾情相助啦。我们是很好的朋友吧?”
贺深浅浅地弯了下唇角,在她友好的目光中,毫不迟疑地摇了摇头。
“当年关系挺差的。”他语气淡淡地道,“互相看不惯,相处的时间也很短。”
孟知薇愣了一下,听见他接着说:“但是都过去了。”
需要的话,有事情打电话给我。孟知薇听见他这么说,在她旁边放下一张名片,戴上口罩和鸭舌帽,经过形色匆匆的医护人员和病患家属,无声地隐入走廊的另一端,离去和来时一样静悄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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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孟知薇深深地,深深地吸了口气。
十六岁的她,对爱情还有着很多不切实际的美好幻想,怎么也没能想到,自己平生第一次处理感情问题,就如此棘手,混杂着感情、事业、家庭、内斗,让缺失记忆的她感到无从下手。
她母亲过世得太早,她从出生开始,就是和父亲两个人相依为命。最开始私奔出来的小夫妻创业艰难,日子过得只能说勉强凑合。但到了孟知薇七八岁时,家里的生意就已经很有起色了,从她上小学起,就总能在各种各样的场合里,见到各种各样想要给她当后妈的人。
在她懵懵懂懂的时候,也曾经去问过父亲,问他那么多想要走进他生活的漂亮阿姨,他究竟喜欢哪个。她爸爸当时笑着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发顶,摇了摇头。
“薇薇,大人的世界是很复杂的,有时候并不是人家笑着说喜欢你,就是真的把你放在心上,反过来也是一样。这是个需要用心分辨的艰难的命题,找对了可能过得更幸福一点,找错了却可能万劫不复。爸爸之前也是费了很大力气才找到了你妈妈,已经觉得自己很幸运了,不敢奢望自己还有那份幸运能找到第二个。把你好好养育成人是爸爸面临的新挑战,爸爸现在要全力以赴去做这件事了,没精力再去做别的尝试,就这么算了吧。”
这么些年过去,她爸爸果然始终再没找过别人,就这么专心地把独女抚养长大。他生意做得不小,私人时间全都花在了和女儿相处上面,孟知薇被养得聪明活泼,又天真乐观,谁见了都要竖个拇指,夸孟启明把女儿养得顶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