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扯了扯忠伯的衣袖,忠伯低下头看着她。
乔娇毫不避讳地与他对视着,忠伯心里一惊,这几日他忙上忙下,与乔娇相处的时间少了许多,如今乍一见面,古怪的感觉从心底冒出。
——那根本不是九岁孩童该有的眼神。
忠伯觉得那双眼睛实在是太黑了,黑得让他忍不住害怕起来,其中似乎蕴满了绝望……绝望到没有一丝光亮,仿佛是一具失去了灵魂的躯壳。
“大小姐?”他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
乔娇又把视线移开了,她看向一旁的账本,又好像什么也没有看。
“小心金化祥。”
“小姐?”忠伯大吃一惊,也不知道是在惊讶乔娇此时过分平静的语气,还是她如何得知金化祥这个名字。
乔家绣庄在京城算不上什么有名的铺子,而士农工商中像乔家这种毫无背景的商贾又是最低那一等。
可偏偏乔父有本事,把绣庄经营得有声有色,还在这寸土寸金的京城站稳了脚跟,可却因此惹来小人的嫉恨。
那就是金家。
金化祥就是富贵绣庄的主事,富贵绣庄做的是富贵人家的生意,虽然入不了权贵的眼睛,但却包揽了整个京城的普通富贵人家。
在乔家绣庄出现前,这生意可是他独一份的,其原因自然是因为他有一个好靠山——他同胞的亲姐,可是朝中正五品官员的妾室!
虽说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身份,但碾压一个普通富商却绰绰有余。
忠伯还未从惊讶中回过神来,想抓着乔娇问清楚什么意思,可下一刻下人慌忙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总管,金家来人了!”
忠伯脸色一变,显然没想到那么巧,他刚想出门迎客,却发现一道小小的身影跟着他跨过了门槛。
“本小姐也去。”乔娇说话的时候顿了一下,在自称上显得有些生涩,她已经许多年未这样称呼过自己了。
忠伯刚想不拒绝,就对上乔娇毫无波澜地黑眸,心里生出预感,觉得自己根本不可能阻止她。
只好把劝说的话变成一声叹息。
“有天大的事,老奴都会护着小姐的。”
乔娇心神微震,缓缓捏紧了衣摆,忠伯的确做到了,他倒在了自己前面,而自此以后,她再无依靠,任人鱼肉。
二人很快就来到前厅。
乔家二老的棺材还未下葬,金化祥登门进来,在小厮的接引下假模假样地烧了三炷香,而后一边喝着茶,一边打量着乔家的景色,时不时还点点头,一副很是满意的模样。
这种样子,在旁人看来只会觉得有几分怪异,却没有往心里去,但乔娇却一下子沉下了神色,原来早在这个时候,金化祥就起了赶尽杀绝之心。
见到忠伯,金化祥并没有起身,而是假模假样地悼念几句,便开门见山地说出此行的目的。
“鄙人有收购乔家绣庄的意思,不知总管意下如何?”
忠伯直接傻了眼,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他处理完一堆烂摊子之后出现,这不是存心想直接摘桃子吗?
再说,虽然现在乔家的财产是缩水了不少,可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只等过几个月绣庄开始盈利,一切便会好起来,怎么也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把绣庄卖了!
况且,依照金化祥的意思,那可不是要一两个铺面那么简单,而是要整个乔家绣庄。
偏偏金化祥一副无赖模样:“总管你先别拒绝,你听晚辈解释,现在乔大哥已经仙逝,就留下一个女娃娃……”
金化祥注意到跟在后头的乔娇,贼眉鼠眼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怀好意:“她一个女娃娃怎么守得住乔大哥留下来的家业,以后嫁出去也是便宜外人,还不如让晚辈出个好价钱……”
“滚!”忠伯听不得金化祥在这里口出狂言,尤其是还在灵堂面前,还在大小姐面前!
他喘着粗气忍住怒气,指使下人动手,可金化祥这个泼皮不但没怕,还凑近到乔娇面前:“这就是乔大哥的独女吧,按照辈分,叔可以叫你一声大侄女。”
“大侄女你才是这乔家的主子,就让一个奴才主事说话,也不怕养大了胃口反过来弑主……”
这种挑拨离间的说辞真真正正地踩到了忠伯的底线上,他左看右看,最后直接拿起凳子作势要砸:“你这无赖还不给我滚!”
金化祥正值壮年,身强力壮,怎么会怕一个老头,直接抢过凳子抬起脚要踹。
“真是给脸不要脸!”他唾了一口。
下一刻,一道身影闪过,直接举起棍子高高地往伸出的那只脚打下去,这一下,乔娇用了全力!
杀猪般的叫声响起,金化祥捂着脚还没来得及发作,就被一干反应过来的下人齐心拿着木棍轰了出去。
他面容吃痛扭曲地放下狠话:“你们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