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说,你也知道你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奴隶?听不得上不得台面这几个字?”
“这便可惜了。”
裴丹临声音慢悠悠,一唱三叹道:“我在天子面前也是直言爽语的性子,怕是不能为了一个奴隶去改变。”
陆沧蓝停下了脚步,无声斜睥着侃侃而谈的裴丹临。
陆沧蓝是习武之人,身材挺拔自带压迫凌厉之感,心中杀意不再掩饰时,便如厉鬼闯入人间,那时嗜血的残暴裴丹临隔着华幼安都能感觉得到,裴丹临眉梢微动,再次嘲讽出声,“怎么?觉得我的话不中听,想杀我?”
“一个奴隶,想杀国舅?”
长风肆虐而起,笼罩在天梯周围的云雾悄然而散。
山雨欲来风满楼。
华幼安窝在陆沧蓝怀里懒懒打了一个哈欠。
“国舅爷,您的话过分了。”
华幼安慵懒出声。
陆沧蓝垂眸看怀里的少女,少女娇怯懵懂,窝在他怀里如一只猫儿似的,大抵是吹风吹得有些久,那张病弱苍白的脸此时泛着微微的红,别有一番诱人味道。
然而更诱人的,是她笑盈盈瞧着裴丹临的一双眼。
——她在替他出头。
她不允许裴丹临如此贬低他。
陆沧蓝嘴角一勾,身上肃杀之气顿时消弭无形。
“山珍海味有山珍海味的美,乡野小菜有乡野小菜的鲜,这有什么上台面不上台面的?”
华幼安盈盈笑着,手指勾了下陆沧蓝的下巴,“只要我喜欢,纵是天子赏赐的食案,也要给我摆上山野小菜。”
裴丹临眼皮狠狠一跳。
当真是疯了。
一个奴隶而已,如何值得这般维护?
“幼安,你可记得你的身份?”
因为一个奴隶被华幼安驳了面子,裴丹临面上有些不虞,“你是天子亲封的灵昌县君——”
“舅舅,我不喜欢您的说教。”
华幼安轻轻一笑,温柔打断裴丹临的话,“这些条条框框的世家规矩您自己守着也就罢了,无需强加在我身上。”
“我讨厌这些东西。”
“舅舅,您真的像您口中所说那般重规矩嘛?”
华幼安揶揄笑着,声音悠悠,舅舅两字无端被她唤出几分旖旎情愫来。
这个称呼似乎让裴丹临想起些许旧事,锦衣男人面上一红,精致狐狸眼有一瞬的迷离。
——他的确是守规矩的一个人。
在遇到华幼安之前。
是华幼安坏了他所有的规矩,而后轻飘飘说上一句抱歉。
那日他问她原因,她也是这般笑着,“舅舅,喜新厌旧乃人之常情。”
“我腻烦了。”
腻烦是她给他唯一的理由。
她会厌烦他,也会厌烦陆沧蓝。
她生来便是薄情寡义的,不会在一个人身上投入太多时间,所有人都是她的过客。
除了......那个人。
裴丹临呼吸一短,眸中迷离瞬间消散,他抬眉瞧了眼陆沧蓝,男人垂眸看着怀里的病弱少女,凌厉眉眼难得温柔,仿佛天下之大只剩下他们二人,他们是神仙眷侣,更是一对璧人。
裴丹临笑了起来。
——一个替代品罢了,也值得他如跳梁小丑一般去争风吃醋?
“幼安,我以前是守规矩的。”
狐狸眼无声而笑,莫名显出几分阴鸷来,裴丹临抬眉瞧着华幼安,声音越显温柔,“而今么......再说吧。”
他转身走入风中,长风扬起他的发,绣金线的织锦衣袖被冷风高高鼓动着,像极了一只翩然落下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