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瞥见裴丹临的离开,陆沧蓝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那是一种赢而未赢的感觉。
方才的那一撇,裴丹临看他的目光如跳梁小丑。
是的,跳梁小丑。
裴丹临几乎用目光直白告诉他,他与他没什么区别,都是华幼安随手便能抛弃的玩物。
陆沧蓝星眸轻眯。
下意识间,他低头看向自己怀里的少女。
少女似乎有些困,整个人懒懒窝在他怀里,外面的争端与她无关,她只是想找一个避风港。
她谁也不爱。
“陆沧蓝,我困了。”
像是察觉他的视线,怀里的少女轻轻蹭了他的胸膛,隔着薄薄布料,他依稀能够感觉到少女脸颊的柔软,让他无端想起自己以下犯上的那些事——的确很软。
软到让百炼钢化成绕指柔。
陆沧蓝轻轻叹了一口气。
罢了。
他早就知道她谁也不爱。
但依旧甘之如饴。
“县君,起风了。”
陆沧蓝把怀里的病弱少女抱得比刚才更紧,“我们回家。”
华幼安猫儿似的倚在陆沧蓝的胸口。
男人的怀抱很温暖,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淡淡凛冽,让人很有安全感,哪怕自陡立的天阶而下,他也把她抱得紧紧的,像是知道她有了困意,男人的动作并不快,每一步都走得很稳,仿佛纵然此时天塌下来,他依旧能将她护在怀里。
极淡极淡的笑意爬上华幼安苍白面容。
她以脸蹭了蹭男人的胸膛,换了一个更为舒服的姿势,困意袭来,她慢慢进入梦乡。
这是一个她做了无数次的梦。
破败的小屋,昏黄的烛光,满脸横肉的男人,以及连哭都不敢哭出声的无数少女。
这种梦似乎永无止境。
直到少年纵马而来。
“安安——”
少年声音清亮,混沌天际破出一抹曙光。
那是她的光。
华幼安的梦醒了。
“表兄......”
她攥着盖在身上的被褥,轻轻低喃。
“县君,您终于醒了。”
听到床幔处的动静,素月挑开茜纱帐,倒了一杯水递到华幼安嘴边,“县君,您身子弱,以后万不能再去升仙台吹冷风了。”
华幼安就着素月的手饮了一口茶,梦境刚刚褪去,她此时的精神仍有些恍惚,懒懒应了一声素月的话,便将此事含糊过去,“陆沧蓝呢?”
莫名的,她有些想看那双手。
“他有事出去了。”
想起林县令方才说过的话,素月温和面容上闪过一抹厌恶。
——那位林县里委实是个墙头草,那日被县君威胁后,态度恭敬小心直说要捉拿惊扰县君的凶手,可这几日又不知道得了什么风,竟完全不承认自己之前的话,不承认也就罢了,甚至还差点与汐月争吵起来,若是她在中间劝阻,只怕两人早就闹得不可开交。
平原华氏与兰陵萧氏的地位摆在这,借林县令一百个胆子,林县令也不敢对县君不敬,可现在林县令对县君却一反常态越发敷衍,必是京畿之中传出了什么消息,才让林县令如此胆大妄为。
这个事实让她越发忧心,夺嫡之争向来你死我活,林县令态度如此,必是......
后面的事情她几乎不敢深想,但又怕华幼安看出端详,转瞬之间她还是华幼安身边最为稳妥知心的大侍女,“县君,您睡了将近一日,此时也该饿了,您想吃什么?我遣人去做。”
素月虽掩饰得好,但华幼安素来心细如发,哪怕此时精神有些不振,也知素月有事瞒着自己,“林县令方才过来了?”
她一针见血道。
华幼安的话说到这种程度,素月便知自己再也瞒不下去,她拿了折枝纹织锦引枕放在华幼安背后,而后抬手给华幼安轻轻揉着肩,“县君,这些琐事您何须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