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的确得过去。
但,过去只是倒茶?
还是又有其他磨人的法子等着他?
莫名的,傅书新的耳根红了起来。
他抬眸去看华幼安,华幼安此时也在看着他,漂亮的眼睛含情带雾,如汪了一池的春/水,他被那样的眼睛晃了一下眼,手指按上了食案。
“只是倒茶,县君不可逗我。”
他不敢去看华幼安的脸,更不敢走到她面前去倒茶,他离坐伸直了胳膊捉住她的茶盏,迅速倒满茶放在食案上,他的心思都在茶盏上,自然不曾看到少女脸色陡然生变,脉脉含情眼直直看向对面的楼宇。
“县君,茶好了。”
倒茶之后,他以极快的速度回到自己座位,仿佛对面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艳鬼。
少女久久不曾出声。
偌大的房间仿佛被人按下了静止键,静得几乎能听到针落在地上的声音。
傅书新耳朵动了一下。
华幼安生他的气了?
不能吧?
只是没有按照她的要求倒茶,这点小事她没道理生气的。
还是说,她又想出了什么刁钻古怪的法子等着他?
这般一想,他有些不敢去看华幼安的脸,板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手指却紧张攥了起来。
下一刻,他听到一声娇喝——“表兄!”
这话噙着委屈带着撒娇,不是那种手到擒来的伪装,而是由心而发。
完全卸下心房的委屈撒娇。
对着那个被她唤做表兄的人。
傅书新微微一怔,下意识抬头,永远得体优雅的少女此时眼里噙了雾,痴痴看着对面楼宇,他丝毫不怀疑,下一刻她的眼泪便会夺眶而出。
——那是一种近乎狼狈的失态。
是不应该发生在善于玩弄人心的华幼安身上的失态。
傅书新呼吸陡然一窒。
第17章
但事实胜于雄辩,眼前永远高高在上把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乖戾少女,此时的确失了分寸,傅书新只觉眼前一花,矜贵自持的少女已夺门而出,毕竟是高门贵女,哪怕在偏远县城她的衣着依旧是十分华丽的,披帛与裙摆一起拖在地上,她提着裙角已极快的速度出门下了楼。
“县君!”
“县君——”
门外响起侍女们的惊呼声。
变故出来短短一瞬,条件反射般,傅书新起身离座,但等他的脚榻上楼梯时,他又突然惊醒——他追出去做什么?
灵昌县君何等尊贵的一个人?出身显赫排场极大,无论去了哪,皆有女使侍从们跟在她身后,何须他去紧张她的去留?
踏在楼梯的靴子慢慢收了回来。
傅书新顺着楼梯口往外看,娇怯病弱的少女已走出明月楼,街上人来人往,她如逆水行舟,提着裙摆寻找着自己看到的人。
但那人的出现仿佛是一场幻觉,街上无人在等她,而对面的楼宇,也只是一家商铺,她不管不顾进了商铺,蜀锦的料子无论在哪都格外显眼,她的身影自十字窗柩处清楚印出来,小小的人儿似乎十分着急寻人,连肩头的披帛滑到手腕处都不曾发觉。
她的紧张毫不掩饰。
那是不该存在她身上的一种体质。
她应该永远优雅永远矜贵,永远风轻云淡玩弄人心。
傅书新眼皮狠狠一跳。
空气静了一瞬。
傅书新垂了一下眉。
片刻后,他缓缓走出房间,黑色靴子落在地板上。
——那位被她唤做的表兄的兰陵萧辞玄,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纵是九天之上的谪仙,也不该叫她如此失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