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幼安歪头笑了一下,“表兄,世间无人比你更了解我,你何必自欺欺人?”
“我只是不爱你了,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萧辞玄慢慢眯起了眼。
日头逐渐西沉,大片的金色被落日的晚霞所取代,朱砂色打翻了砚台,颜值赫赤银朱争先恐后涌出来,勾着竹林潇潇落在萧辞玄肩头。
红色映着雅致的凤尾蓝,在他眼下拖出一抹阴影,眼下泪痣映得鲜艳如血,他却忽而笑了起来,但那笑与往日的清风朗月不同,别有一种阴鸷危险味道。
华幼安眼皮狠狠一跳,没由来的,她突然生出一种被猎物被猎手盯上的错觉,而她就是深陷其中的猎物,无论自己往哪逃,都逃不过狩猎者的天罗地网。
这种错觉让她极度不舒服,甚至有种毛骨悚人的不适感。
她的表兄,将她护于羽翼下的表兄,怎能让她生出这种感觉?
华幼安面上的笑渐渐淡了下去。
仿佛,哪里出现了偏差。
“是么?”
萧辞玄低低一笑。
优雅的贵公子敛袖而立,凉凉的神色如同被人侵/犯领地的王,此时不曾血溅三尺,只因他修习多年的好修养,他抬眉看着面前娇怯少女,缓缓吐出几个字,“安安,你不该这样的。”
——他的小表妹,当永远以孺慕眼睛看着他。
如白云追随金乌,星河拱卫皎月,他们生来便是一体,山高水远,日月恒常。
第29章
华幼安蹙了一下眉。
不适感越来越强烈,她抬眸看了一眼萧辞玄。
到底哪里出错了?
不止她,表兄以前也不这样。
但表兄说得对,她以前的确不这样。
以前是孤注一掷的喜欢,是经年累月的习惯。
他不在了,他牵挂一世的大虞朝便没了存在的意义。
皇嗣,贵妃,乃至天子,这些人都要死。
都要为他的饮血疆域为之陪葬。
而现在,她只觉得当初的自己委实荒唐。
她怎能把自己的心情、自己的命运交付另一人手中?
她不应该这样。
这样的结果也并不是表兄想看到的。
她是表兄任性妄为的小表妹,表兄更希望她一生荣华无忧,而非后来的丧心病狂。
华幼安抚了下因强烈的不适而激起的鸡皮疙瘩,蹙眉不悦道:“表兄,我不是你手中的傀儡,你要我怎样,我便要怎么样。”
“你是天子血脉,父族兰陵萧氏,身份尊贵,手段过人,世人俯首,朝臣敬畏,可是,这又如何呢?”
“你可以在朝堂翻手为云覆手雨,也可谈笑间摧毁百年世家,可你掌控不了人心。”
“人心?”
萧辞玄轻轻一叹,“我如何不知人心易变?”
他抬眉,将华幼安身影尽收眼底,少女纤弱娇怯,如纸糊的美人灯,流光溢彩,却也经不得任何风雨。
——这样的人,就该永远在他羽翼之下。
“旁人如何变,那是旁人的事情。”
萧辞玄笑了起来,温和声音一如往昔,“但是安安,你不能变。”
华幼安越发不舒服。
她知表兄身份显赫但也敏感,一边是天家,一边世家,给了他无上荣耀,却也如枷锁一般容不得他行差踏错。
他们要他光风霁月,要他多谋善断,要他担起天家削弱世家的责任,要他成为世家抵抗皇权的一把尖刀,如此环境下,怎能养出心思单纯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