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许明芳怎么会不知道,他越是轻快的说一句话,代表着这件事愈发的棘手。
果然。
男人继续道:“母亲若是觉得愧疚,也给大家一个交代,那就将周玥赶出府中。”
“若是母亲办不到,”池珉笑了笑,“也大可直接告诉我,我会亲自处理府内的一切事宜。”
若是让池珉亲自处理,许明芳觉得,她也会被连带处理掉。
许明芳清楚的知道。
他的意思是让她做选择,要么就将周玥赶出去,但是得罪太后,要么就让他自己处理,但是前提是池珉处理的话,那么自己可能也会被处理掉。
许明芳若不是傻子的话,自然会选择第一条路。
“皇上、太皇太后、太后,臣妇有一事禀告。”许明芳将额头抵在地上,姿势虔诚。
“王妃有何事。起来再说,”太皇太后轻声道:“可是有何委屈?”
“请太皇太后明察,南枝身为臣妇的儿媳,臣妇心疼的紧,前不久她因流言蜚语险些小产,臣妇夜里几宿几宿都睡不着,日日吃斋念佛保南枝平安,”许明芳说着,还感动了自己,伸出手轻轻的抹了泪。
等殿内安静了会儿后,她又道:“南枝休养的那段时间,臣妇也没有闲着,便派人去调查了一些流言蜚语,发现竟是有人在背后造谣,为了南枝的安全,臣妇便斗胆向太皇太后请旨,将无关的人请出致远侯府。”
许明芳将池珉教她的话婉转的说了出来。
他教的更加利刃点,可她不敢真的得罪太后,周玥的那件事情上,她也只是隐晦的提了提。
当说出口后,她才知道,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人,心机居然如此的深,这两句话里从她的口说出来和池珉的口出来的,完全不同。
从她的口中说出,不但给南枝证明了流言蜚语是假的,还可以显得南枝惹人怜爱。
连婆婆都这么替她说话。
若是池珉口中说出,恐怕只会说是护妻心切罢了。
许明芳的话一出,太后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众所周知。
周玥进了致远侯府,但是却以一个客人的身份来的,如今,整个致远侯府里,下人小厮们都是有用的,除了一个周玥,便再无他人。
况且。
许明芳的话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所表达的意思,无非就是那些流言蜚语都是周玥传的。
太后的表情有些僵硬。
而反观周玥,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许明芳说的是她,原本就觉得南枝居然没有小产而导致烦躁的她,如今更是直接站了起来,昔日的那种良家妇女的仪态是一点儿都没有。
她正欲开口争论一下,却看见了主位上的太后满含厉色的眼神看向她。
周玥顿时不敢再吱声。
旋即,皇上的声音在殿内响起,“致远侯,可有此事?”
池珉自然而然的点头道:“千真万确。”
太皇深吸了口气,喝了口酒,将自己眼中烦乱的思绪给掩盖住。
她的视线看向了许明芳,她就知道,这个女人的出现定然是来坏她好事的...
殿内再次响起了太皇太后的声音,“依哀家看,这南枝有了身孕的确是该小心着些,哀家觉得周姑娘不如还是离开致远侯府吧,人多嘈杂,不便安胎,皇上,你觉得呢?”
皇上点头,“便依皇祖母的意思。”
太后深吸了口气,想说的话堵在嘴里却说不出口。
而南枝此刻才理解,池珉所说的礼物,是何东西。
第40章 计划
温柔乡40
乌云密布, 高挂的月亮也跟着藏进了云层里,光亮瞬间就被遮住。
歌舞升平的永乐宫的热闹终于散去,密密麻麻的人群一下子散开, 热闹后的宁静总是让人觉得心惊胆战。
皇宫后院的寝宫处,枯树上挂着冰渣子,慢慢的掉落, 化成了一滩水, 又融到了雪地里。
“啪”的一声,一处宫殿内,响起了茶杯摔地的破碎声。
干涸的地上, 一堆的水渍, 看上去地板湿漉漉的, 让人有些心烦。
紧随着响起的,是一道女人盛气凌人的声音,“这就是你给哀家办的好事?”
女人叹气,言语间的怒意和不满很深。
旋即, 安静的殿内响起了年轻女子跪地的声音还有她颤颤巍巍的求饶声,“太后,玥儿知错了,还请太后饶了玥儿这一次。”
殿内的烛火微晃,火光熠熠生辉, 将整个殿内照的通亮。
光圈照耀下,坐在主位上的女人面容不悦, 那张脸上的表情也显得比以往来的凝重, 眼眸里更是透露着一股从未有过的狠厉和厌恶。
她的眼眸微垂, 显得有些年岁。
“饶了你?”她讥讽的开口, 像是在说一件天大的笑话, 她看着她笑,沉默了一会儿后道:“你给哀家支个招,哀家该怎么原谅你。”
这句话,让跪在地上的周玥彻底的愣住了。
她如今无比后悔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觉得池珉如今不在京都,将南枝给抹黑了。
原以为能够在太后面前办成一件事情,毕竟自己到现在还未和侯爷说上几句话。若是成了这件事情,太后估摸着也能放宽她时限。
可谁知,池珉居然提前回来了,而南枝似乎也不是看上去的那般娇弱任人□□,相反,南枝的心思远不是看上去的那般无害,她远比面上看去的要有心机的多,若是她真的认真对待,估摸着许明芳都不是她的对手。
这个念头闪过,她便突然想起南枝的身世,一个将门世家出生的嫡女,能弱到哪里去。
倒是自己,被她那看似忍气吞声的外表给欺瞒了,她只是不愿自己出手,等着池珉回来罢了。
周玥咽了咽口水,虽然想不出任何的招,但是面上却还是那副委屈的模样,那双眼眸里,也挂着泪珠,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看上去惹人怜爱的紧,似乎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
如今她脑子暂时冷静下来后,心中便也宛如明镜一般,她是太后的亲侄女,如今不过就是要顺着太后的心,将她的那口气给顺了,自己便安全了,所以,任太后如何的骂,周玥都委屈的应下,顺便自责几句。
果然,太后的气散了之后,便让周玥退下。
殿外的风呼啸而过,吹的人有些心烦。
殿内只剩下太后一人,她坐在主位上,怀中抱着一只猫,一下一下的替它理顺自己的毛发,那双略微有些下垂的双眸,眼底的情绪不明。
不一会儿。
陈嬷嬷走了进来,她手中端着一杯热酒,放在了太后身侧的桌案上,轻声道:“太后,喝点热酒暖暖身子。”
太后戴着假甲的手端起了那杯酒,一饮而尽。
像是被热酒熏陶的有些醉意,面对伺候了她好些年的嬷嬷,倒是一改往日沉闷的性格,轻声吐露自己的苦水,“若是早知是今日这个局面,当时哀家便应该狠心点。”
陈嬷嬷只能低着头,一言不发。
“今日我瞧见了,太皇太后给的那个玉镯子,”太后眼神微动,“戴在了南枝的手腕上,当年哀家没有得到的那个镯子,给了南枝。”
太后轻叹了声。
“这是什么意思哀家不知道,但是那镯子属实有点晃眼。”太后这么说,可心底却不是这么想的,那个镯子意味着什么,她心中十分清楚。只是掂量了一下,也没敢说出来。
“哀家如今都在想,如今所作的一切,意义究竟何在,”她垂眸,自嘲的笑了笑,一边看着猫一边道:“怪我自己没本事,若是能生个一儿半女的,这日子也不至于那么难过,身边有个人陪着,怎么都会比现在好些。”
陈嬷嬷低声宽慰道:“太后,人生哪能那么圆满呢,您想,如今您的身份地位是多少人羡慕的,大家都羡慕您呢。”
殿内响起了太后的轻笑声,仔细一听,笑声却有些敷衍,又过了一会儿,响起了太后喃喃的自语,“太后算什么,上有一个压着,下有一个管不住的,我这个太后,只是在外人看来舒服罢了,其中的滋味苦的只有我自己。”
瞧着这个模样估摸着是喝醉了,陈嬷嬷立刻轻声提醒道:“太后,醉了,老奴扶您去歇息。”
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什么糊涂话,太后沉默着躺在了床榻上,当殿内的烛火熄灭了时,她却久久都不能入眠,辗转反侧的时候,那双原本暗沉的眼眸却是瞬间有了光亮。
不知过了多久,太后的嘴角也微微翘起。
那紧紧看着床顶的眼眸也终于闭了起来。
-
翌日,年末的最后一日。
池珉因为打了胜仗的缘故,所以被免了上朝,他一早便起来,腾出了时间,一边处理公务,一边陪着南枝。
待到日上三竿的时候,南枝才懒懒的醒来。
她自从怀孕后,身子骨也变得倦怠了起来,总是贪睡,而且周保把了几次脉象,说了一些以前妃子们怀孕的时候,都是孕吐的很厉害,但是南枝倒是能吃能睡,除了脉象有变化,其他的倒是都和以往一样。
南枝撑起自己的小身板,换好衣裳洗漱完了后,便坐在梳妆台前。
时青拿着木梳,正欲替南枝打扮的时候,屋内便响起了池珉低沉的声音,“给我。”
时青立刻将木梳子递了过去。
而后带着一众丫鬟们退到了屏风后。
屋内的陈设虽简单,但是细细一看,却又处处透着奢华。
一些细小的东西其实都是极度昂贵的宝石亦或者稀奇的物品。
南枝坐在凳子上,那双美眸看着铜镜后的池珉,两人的视线在镜中对上。
“今日想挽什么发?”池珉的大手温柔的执起她的青丝,往日阴鸷的眼眸也柔情似水,安静的等着她的回答。
南枝思索了一下,便说了个发髻。
他这是第一次给她盘发,她估摸着是特意挑了个简单些的,池珉压了压嘴角,她体恤他的小心思倒是让他心里头有些愉悦,他倒是没听南枝的,挽那个简单的发髻,而是替她挽了一个她素日里经常挽的发髻。
池珉第一次挽发,手法难免有些生疏,硬是磨了好些时候,才将南枝的三千青丝挽好。
虽然没有像时青那般,挽的很工整秀气,但是却是他一根一根的青丝挽起来的,相比之下,意义也显得更加重大,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笑颜如花的模样,眼神里的那种开心,是从眼底散发出来的。
她的玉指轻轻的抚了抚自己的发髻,而后浅笑嫣然的道:“谢侯爷。”
池珉听见这话,伸出手,轻轻的捏了捏她的鼻尖,沉声道:“又来。”
他是最听不得她说的这些话的。
像是很拘束,又像是将他当成了一个外人那般客气热络,他轻轻的捏了捏她的小脸,扯了扯嘴角,低声道:“我今日得闲,陪你出去走一走。”
两人牵着手,一步一步的在致远侯府的后花园内走来走去。
不远处的许琴搀着许明芳也在另一处的后花园散步,她们的视线同时看向远处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