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自己的心腹婢女!
在弘历的心中又恨西林这个背后嚼舌根的奴婢,若非是她说了乐羡与青梅竹马之间的事情,他何至于如此烦心?
再者西林能对自己说,那便也能对旁人说,虽然是生气,弘历还是忍不住要提醒乐羡一些。
说罢,弘历便扬长而去。
乐羡坐起身子,整理了自己的衣裳,心头满是疑惑,又不免暗骂了弘历是个大猪蹄子,风一阵雨一阵的,情绪变幻莫测让人抓不到个头绪。
乐羡原本以为自己昨日当着众人说明了一切,即便是被禁足也不过是一日两日的事情,只要查明那核桃酥的涞源自己便可以解除禁足,却未料到,第二日便传来太后的懿旨,将乐羡送入冷宫。
来传旨的是慈宁宫的总管太监卓公公,卓公公对着乐羡还算客气,道:“容小主,太后的意思是请您即刻就移步往冷宫去。”
乐羡便问那卓公公“皇上可知道?”
卓公公讪讪地笑了笑,道:“太后的意思,自然就是皇上的意思。皇上向来孝顺,是绝对不会违逆了太后的。”
乐羡听得明白,显然弘历未必知道太后让她入冷宫一事,但是此时太后的旨意也是违背不得,便略收拾了东西,嘱咐好了自己的宫女太监之后,只带了茹仙一人往冷宫去了。
因为入冷宫多次,如今乐羡再入冷宫便是十分坦然,甚至如果冷宫可以随便出入的话,简直是比东西六宫还自由许多来。
进宝将冷宫打理的井井有条,乐羡一入冷宫便安置妥帖了,更有那冷宫的妇人们见了乐羡分外亲切。乐羡倒不像是被打入冷宫,好似回家一般热闹。再者进宝已将宫外的店铺开了起来,又将上个月赚的大把银子交给乐羡,乐羡十分开心,甚至是忘了入冷宫的苦恼了。
养心殿中,弘历正在飞速地批阅奏折,李玉小心翼翼地进来将乐羡被太后打发去冷宫一事说了。
弘历听罢,放下了手中的笔,面上隐隐地有了不快地神色,心中怨太后多管闲事,随后道:“可查到那核桃酥的由来了?”
李玉躬身如实回禀说还没有,弘历凝视着桌案沉默良久,方开口道:“太后向来不插手后宫之事,如今做了裁断,朕一时也不好去太后面前为容贵人说情了,便让她在冷宫反思反思吧!”
弘历所说的反思自然是关于乐羡与青梅竹马一事,只是弘历不知连乐羡自己都不晓得有什么青梅竹马。
乐羡入冷宫当晚,进宝同别人换了班与茹仙和冷宫一擅烹饪的妇人,三个人一起做了一大桌子的饭菜,又摆上些许清酒来,大家围坐一桌,畅聊畅饮起来。
进宝第一个举起酒杯,敬了乐羡一杯,道:“小主在竹香馆奴才想去给您请安,可是人多眼杂的着实不便,倒不如这冷宫自在了!”
茹仙便打趣进宝道:“你这话是怎个意思,难不成这冷宫还是好的了?”
进宝一杯饮下,又倒了一杯,敬茹仙道:“姐姐这又说得哪里话?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恨不能日日伺候小主,难表我的忠心啊!”
乐羡也饮了一杯,觉得此刻甚是自在,便让众人开始吃菜也别拘谨,与进宝道:“进宝公公将这冷宫打理的一切稳妥,才有咱们今日的欢快,我敬公公一杯。”
进宝连连作揖点头,口中称不敢不敢,一连自灌了三杯才坐下。
此时冷宫外一人正趴着冷宫的大门缝往里看去,见里面的情景却是惊掉了下巴。
也怪进宝将这冷宫屋里的碳火烧得忒足,众人饮酒不觉便热了起来,于是开了门,才让那趴门缝地瞧了个真切。
第九十五章 甚是解气
在冷宫门口偷窥打探情况的正是李富贵,他见到乐羡入了冷宫非但没有遭罪,还大吃大喝与冷宫众人打成一片,不觉得甚是震惊,同时瞧着乐羡那绝美的样貌心中又生出了不轨的心思。
本来是永贵人汪雨檀派他来打探冷宫消息的,但是此刻这李富贵恋上了乐羡的美貌,想着若是如实回禀了恐怕那雨檀又要使坏,于是李富贵回到雨檀处只说乐羡在冷宫受苦遭罪,半点也没提其他的。
同时李富贵自己心里也盘算着,怎么能得个机会亲近乐羡才好。想当初他与乐羡恋爱时间太短,他还未得手便被雨檀勾搭了,如今乐羡的模样甚是美丽,他抓心挠肝地下定了决心要一亲芳泽。
翊坤宫中,堇年抱着刚出生的十三阿哥,面上都是一位母亲该有的慈爱,哄了一会儿堇年才十分不舍地将十三阿哥交给乳母抱了下去。
采珠端过牛乳燕窝来给堇年喝,堇年玉指纤纤拿着羹匙喝了几口,忍不住笑道:“容贵人又入了冷宫,这次永贵人是出了不少力啊!便将之前赏给令妃的坐胎药赏给她吧,也好让她早为皇上诞下龙嗣。”
原来雨檀早已投靠了堇年,那加了红花的核桃酥,乃是李富贵打着竹香馆的名义送至翊坤宫的,因着皇后也蓄意要害乐羡便顺着雨檀的计谋接下了那核桃酥,只是未吃一块。
采珠应了一声,又道:“永贵人计谋虽好,可还是让容贵人抓了空子,若不是今日永贵人去了太后那里,想来太后也不会下懿旨将容贵人贬到冷宫去的!”采珠说着眼中露出阴狠之色,“这次咱们可万不能再让容贵人出来了。”
“永贵人既然与本宫表明了忠心,这事儿便是交给她去办吧,纯贵妃如今瘫病在床上实在是不中用了。”堇年将碗碟交与采珠,“如今本宫有了两个嫡子,便是再也不怕什么了。只是那令妃……”堇年垂下眸子,阴恻恻恨生生地道:“她怎么好端端的就不喝坐胎药了呢?”
自令妃魏馥锦承宠之后,堇年便赏赐了馥锦坐胎药,馥锦寻来太医看过,说确实是坐胎药,于是日日喝着,殊不知那太医被堇年收买,她日日喝的坐胎药乃是避子汤。
采珠也心中疑惑,此刻道:“从前咱们安排在储秀宫的人都被打发了出来,如今储秀宫半点消息也打探不出来,上上下下的奴婢嘴巴都严得很。娘娘莫急,奴婢一定尽快安插人手进去。”
堇年点了头,凤目一转,又叮嘱道:“坐胎药的事儿一定办好,别让永贵人发现了端倪。”
采珠连连应声,堇年方放心地安枕了。
另一边,西林得知乐羡入了冷宫,是又惊又喜又担忧着,她心中祈祷着最好让乐羡就这么在冷宫中老死,再也不要出来才是好的,又因对乐羡有着旧日之情而怕乐羡于冷宫之中吃穿不好。
刚准备安歇之时,就有婢女澜丝进来回禀,说是永贵人来了。
西林忙拾掇了自己到外间接见雨檀,二人互相见过了礼,西林便让雨檀在榻上坐了,命澜丝上了茶后便道:“这么晚了,贵人姐姐前来,不知所谓何事啊?”
雨檀并不喝那茶,笑眯眯地看着西林,道:“容贵人是你的旧主,今日如了冷宫,我又与她交好,实在是想在皇上面前为容贵人说说话呢,特意来与你说,想着你我二人共同为容贵人说情,皇上必是会开恩放了容贵人出来的。”
西林并不知道雨檀的真面目,如今听了雨檀这一番话不免大惊,西林哪里肯愿意为乐羡说话呢?西林面上仍做镇定,道:“这……乐羡姐姐也不知究竟是犯了什么错,咱们怎好开口呢?”
若真是忠心为着乐羡的昔日奴婢,又怎么能说出如此无情无义的话来呢?
雨檀听了,掩着嘴巴笑了起来,摆了摆手,命宫女退下,笑道:“福答应别装了,你做的事儿我可是都知道的!”
听了这话,西林心中已经是乱作一团,不知道这雨檀究竟是知道了哪一件,面色已隐隐发白,口中倔强道:“贵人姐姐说什么?我却听不懂了。”
雨檀垂下眸子,一张桃花面半掩在手帕后面,幽幽道:“那日你往咸福宫去,我可是瞧见了……”
自从雨檀得知乐羡的真实身份之后,便一直暗中派人时不时地盯着乐羡,连着西林那日从乐羡处出来被菊花截住之事也被雨檀窥探了个正着。
不过雨檀只是知道西林去了咸福宫,至于这西林与淑嘉皇贵妃金氏密谋了什么她是不知道的。雨檀心思狡诈,玲珑奸猾,她只不过是诈西林罢了,但是见西林面白如纸,就知道这其中定然是有不能为人知的秘密。
见西林已有冷汗在鬓角隐隐流下,雨檀便低声道:“想来福答应你是不想让这件事被皇上知道的吧?我也没有其他别的什么夙愿,只要你想个办法,或是挑断容贵人的手脚让她成个废人,或是毁了她的容貌让她成为个丑妇,或是喂她毒药让她成个疯子傻子的都行,只要是能保证她即便日后出了冷宫也再无恩宠就好了。少个人争宠,你我身上的宠爱不就多了些?”
说罢,雨檀便掩唇轻笑,好似刚刚所说的不过是一个有趣的玩笑一般。
西林早已吓得浑身发抖,她不敢置信地盯着雨檀,想不到这平日里看上去胆小懦弱一直躲在祥答应和揆常在身后的永贵人竟然这般的心思狠毒!
“这……我不能这么做!”西林下意识地说道。
雨檀倒是不在意,站起身道:“唉,既如此,我只能是往养心殿走一走了,或许皇上愿意听我说一说淑嘉皇贵妃的事儿呢?”
在雨檀转身的瞬间,西林便拉住了雨檀的手臂,“不要去!”
乐羡于冷宫之中过得极为舒坦,进宝更是帮着乐羡攒了不少的银钱,乐羡每日生活一丝不愁,只是偶尔想起弘历那大猪蹄子甚是恼火,便坐也不安,站也不安,一颗心好似猫挠一般难受。
几次茹仙都瞧见乐羡对着冷宫中圈养的几只大鹅嘟囔着什么,询问了乐羡几次,乐羡便道:“我骂狗皇帝给鹅听,它们每次都嘎嘎笑!甚是解气!”
这日晚间,善保跳墙而入,他怀中藏了两串自宫外买的糖葫芦,嘴角隐了笑意四下去寻乐羡——
第九十六章 密谋出宫
乐羡正坐在窗前托腮从打开的窗户望着院中飘雪之景,忽见了一人踏雪而来,他身姿英挺,步伐沉稳,待那人走至窗台近处,烛火映照之下方见其剑眉朗目,高鼻红唇。
“善保,你如何来了?”乐羡惊喜异常,眉眼之间带了笑意。她困顿在此见到老友自然心里高兴。
善保也难掩心中激动之色,却先是伸了手将窗户合上,站在窗外道:“下着雪还开窗,染上风寒怎么办?”
乐羡亲自开门将善保接至屋内坐了,又命茹仙倒了茶水备了点心,善保将怀中所藏的糖葫芦拿了出来,一串给了乐羡,一串给了茹仙。
自来了这里,乐羡倒是一直未吃过这糖葫芦了,如今见了却觉得稀罕难得,不客气道:“我便不与你道谢了。”
茹仙也开心地拿着糖葫芦进了里间自己的炕上坐着吃去了。
善保满眼宠溺之色,瞧着乐羡吃了一颗山楂,才缓缓道:“你如今在此一切可好?”
乐羡指了指桌上的茶水点心,又指了指屋中干净利落的摆设,道:“甚好,只是不大自由而已,那狗……”她想说狗皇帝,又觉失言,忙改了口,“那皇上恩情似水流,今日恩宠,明日失宠,我早就不怎么在意了。”
善保因前些日子在弘历面前展示了些武艺才学,如今已成了御前侍卫并任正蓝旗满洲副总统,他自觉现如今自己可以养活得了乐羡,只要日后在努力高升,定能给乐羡一个好的生活。
思来想去,善保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想去握住乐羡的手,却仍是克制,道:“你可想出宫去?我来帮你!”
乐羡闻言大惊,口中的糖葫芦瞬间失去了甜味,喃喃了一声:“出宫?”
善保见乐羡露出惊讶之情,生怕吓着她。
他以为乐羡虽有些聪明是与其他女子不同的,但到底是寻常女儿家,她如今身为嫔妃出宫是何等大逆不道之事,她听了必然是要害怕的,故而连忙低声安抚道:“你切莫害怕……”
未待善保说后面的话,乐羡双眸闪闪已是难掩激动神色,双手已抓住了进宝的胳膊,“你当真能带我出宫去吗?”
善保万没想到乐羡竟然如此激动并且很是向往,惊讶的反倒是成了他自己了,不由道:“是……是啊!若你愿意……”
“当然愿意!只是宫禁森严,那狗皇帝估计一时间也不能将我给忘了,我该如何出去?若是被那狗皇帝知道了,岂不是要砍我的头?”激动之间,乐羡竟也忘了顾及,便顺口说了真心话,直呼弘历为‘狗皇帝’了。
此刻弘历已在启祥宫中打了三个喷嚏,庆嫔陆沐绾忙命人去传太医,生怕弘历是染了风寒……
“狗……”善保着实大惊,乐羡竟然敢称呼皇上为‘狗皇帝’!这……这简直是大逆不道,若是教旁人听了去岂不是要掉头?他连忙伸手捂住乐羡的嘴巴,“乐羡,注意言辞!”
乐羡见善保面上吃惊的神色,以及那微微发抖的手,便知道自己刚才一时高兴地冲了头脑,顺口说出砍头的话吓到了善保,于是连连点头。
善保松开了乐羡心中犹有后怕,他毕竟是这个世界的人,从小深受这个世界的尊卑教育,听乐羡骂皇上自然是心惊,又叮嘱道:“切莫再如此称呼圣上,免得引来杀身之祸啊!”
这里喊几句狗皇帝谁会听了去?她是日日与那些大鹅们骂着狗皇帝的!不过乐羡也知道隔墙有耳,自己还是小心为上,便应声,追问道:“你当真有法子吗?若是真有,我自然愿意出宫,这宫里水深火热,你不知有多惊险,我几次被人陷害,都不知道下次能不能躲得过!”
善保早已倾慕乐羡,虽知道自己所要做的事情一旦被发现也是要掉头,但是为了心爱的女子,他便也是豁出去了,道:“这件事你不要着急,咱们还得细细谋划。”
“好!”乐羡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但是就在一瞬间,她又想到了弘历,心中突然有一丝丝不舍起来,不免双眉微蹙,但仅一瞬间她又不再眷念了,想自己在这宫中几年,数次入冷宫,阴谋算计一朝躲不过便要丧命,那弘历又是花心的,自己怎么还舍不得他了?遂一横心,也不再去想。
两个人仔细地谋划了一番,便敲定了,只等过些日子便来实行出宫之计。
弘历自乐羡入了冷宫之后,不能日日相见,心中想念异常,但又碍于帝王威严和男人自尊不肯屈尊降贵地找乐羡求和,便私底下询问进宝乐羡在冷宫中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