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不能早点出声?自己也不用咬破舌头了呜呜……陆清韵特别没有良心地在心底诅咒了几秒钟。
顾云川定定看着陆清韵。
老天爷太偏爱她,本来那张小脸儿就娇媚的让人惊艳,此刻涕泪横流的模样,也不显得特别狼狈,反而哭得让人心疼。
受过惊吓过于苍白的小脸上,因哭泣轻轻蹙起的黛眉和那双圆溜溜却通红的杏眸,都让人想上前轻轻擦拭揉捏。
起码顾三是这么觉得的,他心里感叹,真是可惜了,他们家主子没有怜香惜玉的本能。
被顾三可惜的顾云川,在心里想着顾允沉殷切叮嘱的话,迟疑了好一会儿。
顾允沉说要夸小娘子:你笑起来真好看、真希望能时刻看到你的笑容……
他想了想,平静开口:“你哭起来真好看。”
正犹豫该不该开口道谢的陆清韵:“……”
顾三:“……”
陆清韵忘了哭,眨巴着水汪汪的眸子看着他,觉得越来越晕。
她不会是陷入幻觉了吧?不然怎么会听到这么操蛋的话?
顾云川头一次感觉到,心里有些从未体会过的异样。
他伸手轻轻擦拭陆清韵哭得特别澄澈的眸子,“希望能时刻看到你哭。”
陆清韵:“……”
顾三:“……”
发现这边动静,偷偷溜过来的顾允沉和司慕婉倒吸一口凉气,尤其是顾允沉,听见那熟悉的句式,快要窒息了。
他叮嘱七堂哥要灵活变通,不是这样变通的啊!
你瞧给人小娘子气的,都气晕了……
诶?晕了?!
顾允沉和司慕婉对视一眼,俩人飞快溜了。
这种翻车程度,俩人都不想上前触霉头,不管谁的。
顾云川轻巧接住陆清韵,熟练地将她打横抱起。
他跟这小娘子似乎每回碰到,她都要投怀送抱。
这大概就是喜欢?
以前顾云川没啥感觉,只想离她远远的。
可这次也许是思量着要娶她,顾云川总觉得怀里的分量太轻太柔软,好像比楚楚还要软,仿佛他随手就能掐死似的。
这种柔弱和轻软让他眼神柔和许多,在他失控的时候,唯有娇弱到没有任何危险的小生灵,才能靠近他,安抚他。
也许……正因如此,陆五娘跟楚楚一样,才能牵动他的情绪?
如此想着,上了马车后,顾云川也没放开陆清韵,还非常顺手摘掉了她的幞头,很自然抚上了掉出来的顺滑青丝。
手感比楚楚还要好。
“王爷,陆五娘估计是中了迷药,您动手快,她应该一会儿就醒了。”顾三坐在车辕上轻声提醒,“咱现在送她回陆家?”
顾云川淡淡道,“回王府。”
顾三愣了,“啊?就这,这么把陆五娘带回去吗?”
“陆夫人知道她出门,不会善罢甘休,将楚楚跟她一起送回陆家。”顾云川淡淡看着怀里的小人儿,她眼皮子底下已经开始转悠,“凭陆五娘的狡猾,她知道怎么摆脱困境。”
陆清韵:“……”呸!她怎么就狡猾了?
生活不易,还不允许她这样可怜无助的小娘子聪明睿智一点啦?
呸完陆清韵身突然僵住了,不是,这狗男人是在摸自己的脑袋吗?
她吓得不敢再装晕,嘤咛一声睁开眼,“唔……王爷?臣女怎……”
“你乔装出府,嫡母让人买通帮派之人掳你过夜后送回,我救了你,你被迷晕,在我马车上。”顾云川直接打断陆清韵的‘迷茫’。
“咬破舌头疼,就别浪费口舌唱戏了。”顾云川平静道,又想起顾允沉的话,补充道,“你不说话正好,我一会儿把楚楚送你,它是个好东西。”
陆清韵:“……王爷今日出门前,是不是喝了酒没吃药?”
但凡少喝点都不能如此大病!
顾云川认真摇头,“我从不喝酒,也不用吃药。”
陆清韵轻哼,到底念着救命之恩没再吐槽,只硬撑着坐起身。
乌发散乱披在肩上,她也顾不得,只想着赶紧离这人远点。
她一个未嫁人的姐儿,坐在外男怀里算怎么回事儿?
上辈子她并不介意跟个大帅比这样亲密,现在的世道逼着她介意。
顾云川眼神落在她发丝上,伸手替她理顺在背后,从发心摸到发尾,动作之自然流畅,让软着身子歪到一旁的陆清韵都惊了。
她瞪大眼睛,“王爷这是在戏弄臣女?”
这人今天一直都不大正常,难不成是每回碰到的姿势都不大对,给他造成啥错觉?
她迟疑着要不要甩个巴掌,帮他清醒清醒。
顾云川动作顿了下,老实将手放在膝上,“抱歉,摸楚楚习惯了。”
陆清韵:“……”
顾三听着里头的对话,差点没把马车赶沟里去。
以前主子对所有人都不假辞色,他们当下属的着急上火,现在主子话多了,愿意跟人亲近了,他这当下属的快要急疯了。
不是,六皇子到底咋教的?他以前追小娘子是用脚指头思考吗?
躲在茶楼里痛痛快快笑了一场的顾允沉,突然打了个喷嚏。
司慕婉幸灾乐祸,“肯定是七哥惦记着收拾你呢,哈哈哈……你完了!”
顾允沉翻个白眼,“你又好到哪儿去,七哥眼看着就要有王妃了,你马上也得嫁别人了吧?啧啧……哪家公子能容下你家那位护卫?”
司慕婉气得动手,“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怎么就不能找着个不介意的!”
顾允沉忙着招架,俩人动起手来,也不耽误他贫嘴,“还真就没有七哥这种不在乎媳妇心里有别人的,你那是结亲吗?你那是跟人结仇!”
司慕婉闻言,跟他打不下去了,漂亮张扬的小脸一片黯然,“大不了我就终身不嫁。”
她喜欢的那个棒槌,死活就是不肯以下犯上,守着她爹的遗愿,一门心思要给她当一辈子侍卫。
除了七堂哥这种不肯跟人亲近,也知道内情的,她不管嫁给谁,都与那棒槌再无可能。
第18章
顾允沉和司慕婉还没打闹完,陆清韵就被送回了陆家。
从她出门到回家,前后没超过一个时辰。
正院派人过来之前,她怀里抱着楚楚,只靠坐在软塌上发呆。
镇南王在马车上跟她说过抱歉后,一直到送她回来,连人带猫提进墙内,跳墙离开,一气呵成,半个字都没再多说。
怀里这只橘狸丝毫没有被主人抛弃的自觉,在她怀里舒舒服服舔毛,顾云川走的时候,它半个眼神都没搭理。
这俩充分展示了有啥样的主人,就有啥样的猫。
说实话,要不是怀里沉甸甸的,她真怀疑自己是做了一场梦,梦里啥不正常的玩意儿都有。
“喵~”楚楚感觉背上的手停住,不满地叫出声。
陆清韵上辈子就养了只橘狸,听见熟悉的动静,下意识微微运转心法,抬起手将楚楚从头撸到尾。
“喵呜~~~”楚楚伸了个懒腰,喵声又甜又腻,用叫声全方位表达自己的舒坦。
陆清韵被喵得浑身一僵,她刚刚对楚楚,跟顾云川替她理完头发做的事情,不能说毫不相干,只能说一毛一样。
这让她不自在极了,从头顶到尾巴根,泛起一阵酥麻的尴尬。
被人当猫撸了,这还不如对她有点非分之想呢,侮辱谁呀,她又不胖。
陆清韵鼓着小脸,轻点楚楚湿润的鼻头,“你主人把你送给我,肯定不怀好意。”
她本意是想跟梁二娘打听顾云川会去的地方,做好猫粮带过去,然后随便喂给那只小野猫。
只要故意让陆父发现,以为她跟镇南王有一腿,以陆元昌的性子,肯定不会在她及笄后,轻易同意她跟吴祉的亲事。
她只需要打个时间差,再筹谋嫁到四门学祭酒家,就不会太困难。
谁知道她登月碰瓷的道儿都还没找着呢,本瓷就把最重要的工具喵送她手里了。
看着在她膝盖上欢快踩奶的楚楚,陆清韵心里哼哼唧唧腹诽,要说顾云川没所图,鬼都不信。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占双份,还能让他占我便宜?”陆清韵抬起楚楚小声嘀咕,“给了我就是我的,毛他都别想要回去一根!”
突然被抬起来的楚楚:这两脚兽干啥呢?赶紧放下我,撸我呀!
桂圆进来的时候,只看到胖乎乎的猫爪糊了自家主子一脸。
桂圆:“……主子,廖嬷嬷来过了,奴婢说您睡着呢,她啥都没说就走了。”
陆清韵柳眉一挑,“知道了,一会儿再有人来请,你只管说我病了就是。”
桂圆小心翼翼看着熟悉的橘狸,欲言又止,“您不是出门见梁二娘去了吗?”
“你不说我都忘了。”陆清韵拍了拍脑门儿,“你赶紧去,让你哥哥给二娘传信,就说我身子不适,等我养好了再约她。”
她差点被人掳走,后面又因为迷药晕了会儿,又碰上镇南王那样一言难尽的,陆清韵都把今天出门的要紧事给忘了。
桂圆见主子不愿意说,没敢多问,但心里的好奇都快突破天际了。
那不是镇南王的橘狸吗?
怎么会被主子抱回来呢?
主子到底碰见啥事儿了?
荣昌院的乔嬷嬷过来时,桂圆还在心里琢磨,好奇得不要不要的。
乔嬷嬷比廖嬷嬷态度温和些,“主子记挂着自打老爷回京城后,家里人都还没好好聚过,正巧庄子上送了些上好的新鲜食材,请主子们去荣昌院赴家宴。”
桂圆战战兢兢又为难地把陆清韵交代的话说了。
乔嬷嬷意味深长看了桂圆一眼,没跟她废话,只淡淡道了声知道了,就走了。
桂圆心里沉甸甸的,总有种风雨欲来的不好预感。
她赶紧去跟主子禀报,一进门就惊了。
“您脸怎么了?”桂圆记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赶紧上前,“这是……被橘狸挠了?奴婢这就去给您请大夫。”
陆清韵从耳根到下巴上,有两道特别清晰的划痕,微微见肿,这一个闹不好是要破相的。
对闺阁姐儿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噩耗,谁家也不想娶个破相的儿媳妇。
陆清韵倒是不着急,她自己拿着楚楚的爪子对着镜子作案,还能不懂分寸?
“没破皮,你给我拿点药膏子抹一下就行了。”陆清韵抱着楚楚吃点心,“对了,你把我原来抄写的佛经都摆出来放在软塌上,将笔墨纸砚都准备好,我就在矮几上抄。”
廖氏不是想玩儿把大的?她成全这位嫡母。
瓷儿都送自己眼前来了,不碰简直对不起廖氏的恶毒算计。
家宴后,廖氏跟在脸色发黑的陆元昌后头,来了陆清韵的小院。
二人身后还跟着脸色煞白的苗姨娘。
恰巧陆清韵刚吃完整整一碟子点心,铺开纸墨,可谓是万事俱备。
只欠——
“人呢?到底是病的起不来,还是不顾陆家家规偷偷出门了?”陆元昌愤怒地斥责声从外头响起。
嗯,只欠煞笔到位。
陆清韵扯了扯唇角,淡定起身进卧房,将楚楚藏在床头矮柜里,扯出替换下来的男装让矮柜露出个缝儿,好让楚楚呼吸。
外头桂圆苍白着脸跪在地上,“老爷息怒,主子身体不适,不能赴家宴,心里愧疚,正在抄佛经呢。”
苗姨娘急得眼眶通红,“那赶紧让她出来给爹爹请安。”
桂圆有些为难,“可,可主子这会儿不方便见人……”
廖氏眼底带着笑意,一脸正色,“又没有外人,有什么不方便见人的?莫不是人不在?”
说罢不等桂圆说话,她挥挥手,“进去搜,看看人在不在。”
廖嬷嬷立刻应声,“是。”
陆清韵这才带着点惊慌出声,“爹爹母亲恕罪,女儿面上有些不好,怕污了爹爹和母亲的眼,等女儿好了再给爹爹和母亲赔罪可好?”
廖氏眉心微皱,这小贱人竟然回来了?
她不动声色看了眼廖嬷嬷,回来却不敢见人,怕是就算逃出来,也有不能让人看到的地方。
廖嬷嬷脚步不停带着人往里走,语重心长地劝,“大夫在外头候着呢,五娘还是别让老爷和夫人担心了。”
陆元昌进了堂屋坐着,看到旁侧软榻上散落着的手抄佛经,眼神闪了闪,没出声。
卧房内的陆清韵低低痛呼出声,被廖嬷嬷和粗使婆子揪出来,踉跄着被推倒在地上。
陆元昌皱眉,“畏畏缩缩,像什么样子,抬起头来。”
陆清韵捂着脸,不肯抬头,“女儿不用看大夫,过几日就好了。”
廖氏心里冷笑,面上却带着心疼和不认同,“咱们陆家的姐儿都金贵着呢,怎么能讳疾忌医?让大夫给你瞧瞧。”
陆清韵没法子,只能咬着唇坐在下首,等陆元昌不耐烦了,这才肯放开手。
不用大夫说话,所有人都看到了陆清远脸上的伤痕。
苗氏眼眶发红,陆元昌和廖氏也变了脸色,都站起身来。
“大夫,这伤可要紧?”苗氏是心疼女儿受伤。
“可会破相?”陆元昌嗓音发紧,家里颜色最盛的就是陆清韵,她要毁容,那就太浪费了。
廖氏抿了抿唇没吭声,她心情最复杂,担心陆清韵卖不出好价儿去,又恨不能她就此毁容,好随便嫁个不起眼的人家蹉跎了。
大夫就着烛光仔细查看一番,有些无语,“没有破皮,只要用祛肿的药膏子,没两日就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