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官家一直都很清楚的表明,想把皇位交给顾允清。
不然东宫不会被逼得一退再退,在朝堂上都没什么存在感,而顾允清身边却聚集了那么多人。
毕竟当初赵家是在官家的示意下杀了晋国公,对皇后和太子来说,官家是半个仇人,另外半个就是赵家和有赵家血脉的二皇子。
所以母子二人才会一直很肯定,将来皇位极大可能是顾允清的,官家不会眼睁睁看着兄弟相残,大安陷入混乱。
他们防备的一直都是别的皇子,对太子只是想法子败坏他的名声,给官家机会废了他而已。
“不行,你赶紧给你舅舅传信,让他带人回来。”赵贵妃急得在殿内转圈。
“赵家这些年安排的私兵少说也有近万了,到时候你舅舅再带着顾孜庭留下的那些人一起,要是官家真变了心意,咱们也有退路。”
顾允清还有些迟疑,“要不再等等?若真走到那一步,舅舅就没人能遏制了。”
赵贵妃气得狠狠拍了他后背一下,“你舅舅再如何,也不会杀了你,可东宫能留你性命吗?真等陛下传出旨意来就晚了!”
顾允清咬了咬牙,“那行,我这就传信给舅舅。只是边陲将领无诏不得回京,舅舅回来,怎么都得有个理由,否则走漏消息,可能就要坏了大事。”
赵贵妃冷笑,“我早就准备好了,镇南王不是九月初三就要大婚?那陆家小贱人也很快就要进镇南王府,陆三娘身为姐姐也不好嫁在后头。钦天监还留了个好日子,是九月初一,让陆三娘这个当姐姐的为了妹妹,早些嫁到靖安侯府,还能落下个照顾妹妹的好名声。”
折腾这一溜够,陆清韵只是没了王妃的名头,倒是比原先还早进镇南王府,便宜那个小贱人了。
若是赵承宣大婚,赵瑞谕这个当爹的回来,参加唯一一个儿子的婚宴,也就说得过去了。
不如就让那小贱人为陆清薇最后再贡献点名声出来。
正好镇南王大婚时,是陆清薇三朝回门,若是陆清薇有本事,趁着镇南王大婚无瑕估计陆家这边,弄死那个小贱人。
大婚夜让人上镇南王府报个丧,给镇南王添把堵也不是坏事。
陆家这几天天跟快塌了一样,要不是红枣和那位小卢氏送过来的林嬷嬷坐镇陆清韵的小院,她这儿估计会是塌的最快的地方。
府里的下人们进进出出都小心了几分,喘气都喘一半留一半,生怕呼吸声大了,惹着府里哪个主子不高兴,被打死。
陆老夫人本来就中了暑气,气得直接躺下了。
陆元昌也身子打晃荡,居德殿的同僚嘴脸变得块,嘲讽让陆元昌脸面挂不住,干脆也请了假在家呆着。
好好的赐婚,说没就没了。
虽说陆清韵还是能进镇南王府,可官家别说侧妃,甚至连个妾室的身份都没给,就没名没分叫进镇南王府,那跟通房丫鬟有啥区别?
陆清韵身份再低,再是庶女,好歹是从三品家的姐儿,这都不叫打脸,官家这是直接把陆家的脸面剥下来,在地上踩。
要不是那林嬷嬷气势端得住,陆元昌都有心一碗毒酒送陆清韵小院里去,让她死了也别丢陆家的人。
苗氏也被禁足在了自己院子里,天天从睁眼开始哭,一直哭到睡。
赵姨娘倒是没说什么难听的,陈姨娘可就不管那些了,嘲讽了苗氏好机会,甚至还为了讨好廖氏,指使下人为难苗氏。
短短半个月功夫,苗氏那里的膳食就没法儿看了。
要不是高中探花进了翰林院的陆嘉明在陆元昌外书房跪了大半天,苗氏能被饿死。
一时间,陆家上下,除了廖氏和陆清薇高兴,其他人都水深火热起来。
可廖氏和陆清薇也没时间找苗氏和陆清韵的麻烦,陆清薇的婚期一下子提前三个月,好些事儿紧赶慢赶都怕来不及,根本没工夫往陆清韵的小院闯。
中秋节陆家都没过好,陆老夫人直接让人吩咐,各自在各自的院子里过,谁也别出来找不自在。
等十六这日,傍晚天擦了黑,陆清韵带着红枣,翻墙去了苗氏的院子。
进门的时候,里头动静不大,但也听得出来有点慌乱。
陆清韵偷笑着进了门,“娘,都跟您说了有人看着呢,不会突然有人闯进来的。”
苗氏见是陆清韵,才松了口气,偷偷擦了擦嘴角吃月饼的残渣,捂着胸口翻了个白眼。
“我这辈子都没骗过这么多人,你还不让姨娘我慌乱一下了?”
下人们看碟下菜,不给正经能吃的是真事儿,但陆清韵可舍不得饿坏了亲娘,顾三天天都过来送膳食呢。
外头酒楼里大师傅的手艺,比陆家厨子做的还好吃,陆清韵也是过来蹭饭的。
她懒洋洋靠在苗氏身边,让人将晚膳摆出来,“我下午对镜自怜给粗使丫头看,怪费力气的,饿了,娘你喂我吃个肉松月饼吧。”
苗氏嗔她一眼,温柔替她掰了块月饼小心喂到嘴里,“你没骗娘吧?初三真是你嫁过去?乐陶郡主真要嫁给别人?”
“您都问了不下百遍了。”陆清韵无奈道,“哥哥不都去看过了嘛,嫁衣是按我的身量做的,阿婉她也穿不上呀。”
退婚的圣旨连同官家的口谕一起送来陆家后,苗氏直接就晕了过去。
陆清韵怕苗氏露馅,咬着牙让她哭了一天。
等苗氏哭求陆元昌一场被撵回来,好歹走完了流程,陆清韵才敢在晚上反抢过来,跟她说了实话。
但苗氏和陆嘉明是真的关心她,生怕是镇南王骗小娘子玩儿的,反复确认,一再求证。
到底是真心的亲人,只要她一天不嫁出去,俩人估计一天就放不下心来。
果然,苗氏脸上还是带着忧愁,“可这样就是欺君,到时候官家怪罪下来可怎么办呢?”
乐陶郡主要逃婚,甚至……私奔,那可是抗旨的重罪,长公主那里能饶了陆清韵这个得益者吗?
官家会认这门亲事吗?
万一乐陶郡主不想逃婚了可怎么办呢?
当娘的心里对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那真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放心。
苗氏这些天哭的时候,也不全是做戏,至少有一半是真的担忧。
陆清韵也不能跟苗氏说顾云川跟她说的那些话,她当时听了都吓得浑身冰凉,让帅哥哥抱了好久才缓过来。
跟苗氏说,能把她真吓死。
陆清韵想了想,干脆道:“你要是还担心,我可以提前跟佑年哥哥把生米煮成熟饭。煮饭这种事情,谁第一个煮的谁赢,即便王妃不是我,王爷人和心都是我的,这您放心了吧?”
苗氏:“……”
‘啪’的一声,苗氏和陆清韵都听见了,外头好像有啥重物从树上还是屋顶上掉下来,摔得挺狠。
第46章
顾三揉着摔疼的腚回到镇南王府时,顾五正在厨房烤红薯。
顾云川在书房的时候,不喜欢有人伺候,他们这些下属都会自己找乐子。
见顾三趔趄着进门,顾五有些诧异,“咋的,三哥你让人打了?谁这么有本事啊?我得请他喝酒!”
顾三翻个白眼,“未来主母。”
顾五:“……那算了。”
不过随即顾五反应过来,“不对啊,王妃揍你了?你是不是欺负人家小侍女了?”
“少胡说八道。”顾三脸上一热,现在桂圆看见他就冷着脸,根本不搭理他。
就算是俩人有暧昧,也只有他受欺负的份儿,那圆脸小丫头厉害着呢。
不等顾五继续问,顾三挤在顾五身边,摸着下巴一脸纠结。
“你说……王妃让我去风月楼学本事,还说这是关系镇南王府生死存亡的大事,她到底咋想的?”
顾五嘿嘿笑,“要是王爷不会洞房,咱们小主子还怎么出生啊,王爷没有子嗣,镇南王这一脉不就断了嘛,可不是生死存亡的大事。”
顾三:“……”还有男人不会洞房的?
他还是觉得不大对劲,“可我总觉得,这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光明正大的关心敦伦的事儿……”
他缩着脖子凑顾五跟前,把憋了好久的心里话八卦出来了,“你说王妃是不是担心王爷那方面有问题?”
顾五:“哪方……我去,不能够啊,咱们王爷英姿飒爽,高大威猛,怎么会有问题!”
顾三咳嗽几下,挤眉弄眼,“可王爷不是常年练着那啥心法嘛,你忘啦,那心法可是前朝九千岁留下的秘籍,还是被天阉高手送到咱王爷手里的,这万一练了……你懂吧?”
顾五一听也有点发愁了,“说的也是,要不咱给王爷炖——”
他说着扫见门口面无表情站着的人,浑身打了个激灵,大声继续道,“我懂个屁!我一个光棍啥也不懂!咱们王爷肯定没问题,你别瞎琢磨了。”
顾三满脸不认同,“怎么是瞎琢磨呢,这可是王妃关心的大事儿。”
他满脸正气解释,“我这不也是急主子所急,忧主子所忧嘛,让主母高兴了,王妃进门后,咱们以后犯了错才有好日子过。”
“顾三,你去蔺州换顾六回来,年前不要让我再看到你。”顾云川冷淡的声音从顾三背后响起。
顾三浑身一僵,哭丧着脸扭头就跪下了,“王爷恕罪,属下……”
“不必多说,你说得对,但现在犯了错,王妃还没进门。”顾云川说完就面无表情走了。
走了……
顾三真要哭了,他恨恨瞪顾五,“你看见主子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我都说那么明显了,还能咋说。”顾五拿着烤好的红薯赶紧溜,“说再多也拦不住你自个儿作死,你当你是王妃呢。”
顾三:“……”你这话敢让王妃听见吗?
其实有红枣在,顾三就不必时刻跟在陆清韵身边了。
他现在做的那些跑腿儿的活计,暗卫都能做。
是陆清韵知道桂圆对顾三也有点意思,才一直没让顾三走。
现在他要离开,根本没理由去求未来王妃。
咋说?能把自己忖度王妃那些心思,还拿来闲话的事儿告诉王妃?
那时候估计就不是去挖矿了,估计王爷会把他送给南蛮那些靠走婚当家做主的女人,让他当个夫侍。
不过顾三也不想就这么走了,他眼巴巴去了书房,可怜兮兮地把陆清韵和苗氏的对话禀报给了主子。
磨蹭大半天,得了顾云川让他啥时候回来的准话,才哭唧唧离开了京城。
顾云川倒不是为了罚顾三才让他去蔺州。
顾三嘴碎,可眼力价儿比顾六强。
他打仗不喜欢打无准备之仗,总要做好万全准备。
要是有万一,闹腾起来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蔺州事关武器炼制,肯定是几方争夺的重地,让顾三过去他放心。
等顾三离开后,顾云川低头看着自己的兄弟,迟疑了会儿,解除了心法。
那些尖锐的声响还是萦绕在脑海中,可没像过去似的让他只有烦躁,他脑海中更多是陆清韵巧笑倩兮的各种模样。
他闭上眼,想起那日在庄子上,自己牵着绵软小巧的柔荑,去证明自己的画面。
紧紧嵌在怀中的曲线和柔软仿佛仍在眼前,他努力回想顾三黑红着张脸,仔仔细细跟他说的那档子事儿……
一盏茶后,顾云川低喘几声,丹凤眸里隐隐起了雾蒙蒙的水光。
随即他立刻冷静下来,脸上却还是带着让小娘子看了想往上扑的风情。
顾云川微蹙着眉起身,去屏风后面换衣裳,心里却泛起星星点点的愉悦。
虽然师父是天阉,但心法没问题,完整一套下来他都行,很行。
陆清韵还不知道自家未来夫君已经完成了生平第一次自渎,她也马上要嫁人,还是暗度陈仓的嫁人,需要她忙活的事儿也不少。
嫁衣是锦绣阁准备的,首饰是金玉斋特地定制的,其他嫁妆里的东西都是百合和桂圆俩人熬红了眼,一点点赶工出来的。
她和红枣不擅长女红,也不是不能请别人,但桂圆不同意。
有些贴身的物件还有床上的物什,让外头人做显得她们当婢子的无能。
一辈子就这么一回,不管是桂圆还是百合都乐意亲自动手,再加上苗氏偶尔还过来帮忙,好歹不会耽误了亲事。
红枣做不了绣活儿,就负责在陆家和长公主府之间来回。
送去司慕婉那里的各种成亲用的东西需要拿回来给陆清韵确认,陆清韵确认好的东西,需要送到长公主府装箱。
等都忙活完,也就到了八月三十。
这些天顾云川也很忙,殿前司指挥使郑宇伯是他故意漏给官家知道的,既然走了明路,他干脆半明半暗,将宫里该扫除的暗桩都清理干净。
赵瑞谕收到八百里加急的信,带着几百精兵,一路风雨兼程,只用了半个月,在二十六这日就到了京畿附近。
他并没有忙着进京,而是暗中带人驻扎在京畿三十里外一个无名山谷中。
以前靖安侯府屯的私兵这回都暗中集结在山谷里,由赵瑞谕信任的几百精兵调·教整合。
顾孜庭那身份玉牌确实派上了不小的用场。
即便顾云川这些年,一直在清理王府私军和护城军七王一脉的老人,但顾孜庭毕竟前三十年都还算有脑子,也留下了不少人脉。
或者说,那些人即便是不认顾孜庭,冲着赵瑞谕和二皇子的前程,也愿意博一个从龙之功。
黄盖周瑜这么一碰,又有军中不必言说的信物,等八月三十一这日,在山谷中藏遁的将士,已经有一万二,七成以上都是精兵。
私军和护城军里少了人,顾云川和官家这唱戏的自然是知道了,他们并不知道赵瑞谕藏在哪儿,也没去找。
对顾云川来说,能彻底拔除顾孜庭留下的人,是好事。
对官家来说,不管赵瑞谕藏哪儿,圣旨一下来,他都得进宫。
京城内老百姓们并不知道一场政变已经在枕戈待旦,都关心着城里立马就要办起来的两桩浩大的亲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