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流风,一阵又一阵,吹动树梢,枝头盛开的花瓣稀稀落落地坠下,簌簌如细雨,仿佛流绪微梦。
赵清幼回过神,轻叹了一口气,看了眼地上的小宫女道:“你退下吧,今夜之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否则本宫定不饶你。”
“多谢公主......”小宫女许是被谢听迟吓得不清,爬起来颤颤巍巍的,走路磕磕绊绊的,快速逃离了这里。
赵清幼回过神想到自己还有正事要做,便将谢听迟的话先安置在了脑后,“走吧,回重华殿。”
乐兰与乐菊道:“是。”
赵清幼抬步离去。
又起风了,云卷云舒,断云微度,婵娟再一度揭去了面纱,露出光彩照人的月华。
月华落下,照亮了宫道。在赵清幼方才离去位置的不远处,谢听迟隐在角落里,静静地倚靠在红墙上,抿紧薄唇目送着赵清幼的身影远去,星眸之中满是复杂的情愫。
*
重华殿里烛火微光,少女神情镇静地坐在桌前,橙黄的烛光如同一层轻纱将她笼罩,宛如画中之人一般。
乐菊将泡好的不夜侯端到了赵清幼的面前,乐竹进来汇报道:“公主,刘司膳来了。”
她身后跟着笑意盈盈的刘司膳,见到赵清幼赶忙行礼道:“见过公主殿下。”
赵清幼弯眉浅笑道:“免礼,快起来吧。”
刘司膳“诶”了一声,随后命人端了一个碗来,道:“今日宴会上发生了这种事,下官想公主殿下一定没吃什么东西,便特地命人做了些白玉霜方糕和金丝燕窝,公主殿下用一点吧。”
赵清幼夸道:“你倒是贴心。”
“公主过奖了,这都是下官该做的。”刘司膳不好意思地欠了欠身。
宫女将糕点和燕窝端了上来,甜香的气味一下便飘了出来。
赵清幼捏起茶盖划了一划,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那些精致可口的吃食,弯起唇角对刘司膳道:“只可惜你这份好意,本宫可受不起。”
闻言,刘司膳脸上的笑意一僵,尴尬地挂在那儿,战战兢兢地问道:“公主、公主何出此言?是不合您的口味吗?”
赵清幼指尖轻扣着茶托,传出的声音如同一根铁棒,不停地捶打着刘司膳的心,让她感到有些呼吸不顺。
赵清幼倏然敛起脸上的笑意,转而冷冷地感慨着道:“本宫方才侥幸逃过一劫,你怕是来补上这一刀的吧,故技重施,你还真当本宫是傻子。”
刘司膳一瞬间脸上血色全无,苍白得宛如一张白纸,“嘭”一声就跪了下来道:“公主误会,下官真的只是怕公主您饿着所以命人做了点吃的送来而已啊!”
赵清幼起身,缓缓走到了她的跟前,刘司膳原本总是带着和善温暖笑意的脸上如今满满的都是恐惧。她抬头看着面前不过豆蔻芳华的少女,却浑身都在不听使唤地起着鸡皮疙瘩。
赵清幼那一双凤眸中带着凛冽的寒意,还有洞穿一切的犀利,仿佛她早就预知了一切。
“刘司膳,”赵清幼目光居高临下地投在刘司膳的身上,漠然道,“本宫不会留不干净的人在身边,也很寒心你会是出卖本宫的那个人。若你说出是谁让你在本宫的碗里投毒的,兴许,本宫还能放你一条生活,去宫外谋生。”
刘司膳额上渗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下意识地紧咬着唇,想着赵清幼或许只是在试探她而已,便佯装不知情地道:“公主在说什么,下官听不懂......下官对公主忠心耿耿,怎么会出卖公主?下官跟了先皇后娘娘那么多年......”
“你不用拿本宫母后出来说事。”赵清幼生硬地打断了她的话,“人都是会变的,只要好处给得够多,那忠心和情义就根本不值得一提。”
赵清幼抬首,凝视着门外的夜色,道:“本宫看在你跟着母后那么多年的份儿上,才给你一次机会赎罪,你当真以为本宫不知道是谁指使你的吗?”
刘司膳一阵语塞,心弦被波动地越来越快,越来越乱,连带着脑中的思绪也开始乱成一团麻。
“乐竹,刘司膳那么晚了还来给本宫送点心,不能浪费,你帮本宫盯着刘司膳将它们全部吃完了。”赵清幼吩咐道。
“是。”
赵清幼抬步走向门槛,留下刘司膳惊恐地盯着端着糕点向自己走来的乐竹,她自己心知肚明,这些糕点里面放了什么,吃下去了会怎么样。
乐竹将糕点递到了她的嘴边,面色一如既往地冰冷,道:“吃了。”
刘司膳默默地咽了一口口水,颤抖着手要去接过那块夺命的糕点。她不想死,可是在来之前,她就已经抱着必死的心态了,就算是赵清幼吃下了这些糕点,她也一样逃不了干系。
何况她早已和那个人达成了协议,将自己的命交了出去。
就在刘司膳准备吃下那块糕点时,正准备迈过门槛的赵清幼忽然停住步子,冷不丁道:“哦对了,刘司膳,听闻你家中有个很可爱的小儿子,好像已经六岁了。”
刘司膳的手滞在了半空中,整个人怔住了。
赵清幼轻笑道:“这把年纪有个儿子应该也不容易吧,别担心,马上他就能来陪你了。”
赵清幼的话精准地拿捏住了刘司膳心中最后的那一道防线,那这一刻,刘司膳心中的那一份决绝瞬间崩溃。
她顾不上什么试探不试探,一把推开了乐竹转身惶恐地对赵清幼道:“殿下!公主殿下!求您放了全儿,他今年才六岁!求求您了!下官告诉您,下官什么都告诉您!求求您放了全儿!”
赵清幼听着屋内传来的求饶声连头都没有回一下,只是淡淡道:“本宫给过你机会了,你没珍惜,现在......”
“晚了。”
说罢,她径直地离开了,任身后的哭喊声再怎么挽留,赵清幼都不为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