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生李心玉还一本正经地指点他:“哎呀你看,谋权篡位是没有好下场的哦!小裴漠,本宫待你这么好,你可不能学他们啊!”
裴漠放下书,轻笑一声,“公主原来担心这个。放心,不会的。”
李心玉托着下巴,试探道:“真的?”
裴漠从书卷后露出一双漂亮狭长的眼睛,温声说: “我何时骗过你?”
“既是如此,还记得我么的交易么?”李心玉正色,将腹中隐藏已久的计划和盘托出,正色道,“我助你查明当年母后遇刺真相,替裴家昭雪。相应的,你必须放下仇恨,将来不管发生何事,都不许伤害我的家人。”
“记得。”裴漠合上书卷,背脊挺直如松,道,“只是我这样的人,真的值得公主信任么?”
“你这样的人?你怎样啦?”李心玉噗嗤一笑,拥着狐裘反问道,“你聪明,坚韧,头脑清醒,身手绝佳,怎么就不能信任了?”
裴漠嘴角忍不住上扬,说:“我真有这么好?”
“跟着本宫干,将来还能跟好。”李心玉眼眸一转,想到了什么似的,又道,“琅琊王心术不正,你与他少来往些。”
裴漠笑意一僵,猛然抬首望着李心玉,眼中波澜骤起。
“你不必紧张,本宫并不是在追究你的过去,而是希望你既投靠于我了,就不要朝秦暮楚有所隐瞒。”说着,李心玉起身,从墙壁的暗格中取出一个玉盒子,打开一看,却是白天裴漠偷偷捡来的那颗丹药。
“你看看这个,能猜出丹药的成分么?”
“牡蛎、丁香、灵芝、茯苓、人参……还有少量朱砂。”裴漠捻起药丸放在鼻端嗅了嗅,蹙眉道,“大多是些安神的药材,具体剂量和成分,还需御医检验。”
李心玉有些讶然,再三确定道:“没有毒吗?”
裴漠又嗅了嗅,捏了一些碎末碾开,方将丹药放回玉盒子中,摇首道:“其余的,我验不出来。不如用银针试试?”
“拿回来的时候就用银针试过了,并无异常。”李心玉眉头轻蹙,叹道,“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裴漠往火盆中添了些木炭,试探道:“公主是因为这个才做噩梦的么?”
李心玉一怔,眉头松开,笑道:“你总是这般敏感,能感知我心中所惧。”她的视线落在劈啪作响的炭火中,若有所思道,“裴漠,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当年刺杀母后的那支羽箭和这颗丹药的背后,贯穿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长安疾风骤起,乌云蔽月,不知何时,天空中有星星点点的梨白飘落,越来越多,越来越密,竟下起了今冬的第一场雪。
李心玉天还未亮就被宫婢唤醒,迷迷糊糊地下榻梳洗。
今日是婉皇后的忌日,李常年将在新建的碧落宫祭祀亡灵,为婉皇后举行招魂仪式。因是忌日,李心玉特地沐浴熏香,长发半绾,一身缟素,不戴任何钗饰首饰,只在发髻后系上了长可及腰的素白发带。
这一身沉重的素白,衬上她秾丽的五官,竟也不显得颓靡哀戚,依旧美丽不可方物。
用完早膳,推门跨出寝殿,满目都是银装素裹。长安昨夜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雪,青砖黛瓦皆被覆盖在一片刺目的白中。
院中,新来的小太监盛安正在庭院中扫雪,见到李心玉出门,忙立侍在旁,笑着行礼道:“公
主。”
这小太监笑起来很可爱,李心玉多看了他两眼,回道:“起身罢。”
盛安像是得到了天大的恩宠似的,高兴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何处放。
李心玉接过白灵递来的素白狐裘披在肩上,呼出一口白气,穿过庭院道:“裴漠呢?”
“在偏间候着。”白灵问,“今日祭祀,要带上他么?”
“带上吧。”李心玉道。总觉得有裴漠在身边,她才安心。”
整顿好出门,马车已备好在殿外,裴漠亦是一身白衣黑靴,长发半束,挺身立在马车旁。碎雪纷纷扬扬落在他的眼睫上,凝成洁白的霜花,给他染上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他转过淡墨色的眸子望向她的一瞬,李心玉怦然心动,仿佛岁月倒流,又回到了前世在碧落宫与他初见的时刻。
“不知不觉,长安竟下了这样一场大雪,到处都是雾蒙蒙的白。”李心玉踩着裴漠安放好的脚踏上了马车,如此说道。
裴漠为她掀开车帘,浅浅笑道:“昨夜丑时三刻下的雪,那时公主伏在案几上睡着了,因而不知。”
李心玉道:“后来是你将我抱上榻的?”
裴漠笑而不语,转移了话题道:“今年的雪格外美。”
“是么,本宫倒是不怎么喜欢下雪。好像我所有不美好的记忆都是从下雪开始的……”
母后遇刺,被裴漠抢亲圈禁,还有让她命丧黄泉的那场宫变……全都是在雪天。
“不过,雪天也是有美好的回忆的。”顿了顿,李心玉红唇轻启,小声道,“那一年的雪天,我遇见了令我心动不已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