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年纪大了,身子愈来愈差,太子有正统的名头,又有他留下的那些忠心耿耿的老臣,只要不犯什么大过错,这储君之位自然是顺理成章。
可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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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打探清楚了,当夜掳走你的是三皇子的人。”十七拱手向小榻上的女子说道。
那女子瞧着有些虚弱,面色苍白,嘴唇也有些泛紫。
十七见状,起身去小几上倒了一杯热茶,随后连带着怀里的油纸包一起递了过去。
“三皇子?”宋姝月接过热茶,喝了一口,觉得一股暖流自下而上升腾起来,四肢也逐渐回暖。
“三皇子给公主下了假死药,妄图嫁祸太子,公主假死昏迷的这几日,太子一直被朝臣状告……”
那日,酒楼内,那官吏留下几个官兵保护现场,随后便押着魏武离开了。
之后,三皇子的人趁机迷晕了留下的官兵,用一具女尸替换假死的宋姝月,之后放火烧屋,试图来个偷龙转凤。
之后,十七从那些人的手下截下了宋姝月,带着她来到了客栈。
假死药的药效有些重,宋姝月足足昏睡了两三天,现下真觉得肚子有些饿了,她打开油纸包,拿起一块糕点便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吃着吃着,余光瞥见里面的荷叶酥,登时一愣。
随后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十七,却没有发问,只是接着他的话回到:“咱们自然得帮太子一把,太子这个草包当然比那坏心眼的三皇子好应付。”
她对上十七的视线,微微一笑,却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不一样的意味。
那视线温柔至极,却又含着若有若无的哀愁,他莫不是在担心自己?
确实,此次凶险至极,那三皇子若是想用她的死来嫁祸太子,那一开始八成就是打着置她于死地的意图,至于后来为什么改主意,她也不知晓了。
她一个异国公主差点成了西凉皇储之争的牺牲品,这西凉皇宫当真是刀山火海。
“公主,你想念大燕吗?”十七突然发问。
他鲜少说这些与她吩咐无关的话,因此宋姝月觉得有些新奇,认真地思索了一番,道:“想,但是我早已经回不去了。”
这小半年以来,她经历了许多事情,成长了许多,也看明白了许多。
父皇也许并不是那么不舍得她,就她在西凉了解的情况看,西凉皇极为看重此次结盟,即使没有她这个和亲公主,止战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而且父皇一早便将她的画像交与西凉使臣,后来却又放心让别人代替她去西凉和亲,这证明他根本不担心西凉会因为这件事同燕国翻脸。
想到这里,她不免觉得有些心寒。
也许,她的父皇并没有在外人面前表现得那般视她如珍宝。
就眼下西凉的局势看,当初太傅带走她,不愿她来西凉和亲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就比如这一次,她的性命就在那三皇子的一念之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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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燕国公主活生生地回到了皇宫里,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而接下来,又发生了一件大事,燕国公主指控当日意图谋害她的不是太子,而是三皇子。
当下,朝野又陷入一片唇枪舌战。
三皇子自然是死不承认,但是燕国公主拿出了证据,三皇子身上贴身佩戴的玉佩,指控三皇子意图染指太子妃,嫁祸太子。
而且那在众皇子中一向沉默寡言的二皇子也出面作证,说自己曾亲耳听见三皇子与下属的谈话,魏槐虽被划定为太子一党,但好歹也是个皇子,说话也是有些份量的。
三皇子的母家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但此次,背后仍像是有人推波助澜一般,场面愈发闹得不可收拾,再加上西凉皇有意为之,最后这场纷争以三皇子被褫夺封号,贬为庶人作为结局。
三皇子的母家自然也受了牵连,势头不如从前,因此,太子一党自然是春风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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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一党失势,没了这最大的威胁,太子这储君之位在所有人眼里看来就是十拿九稳了。
鉴于燕国公主替他洗清了冤屈,魏武这段时日可算是把宋姝月当成神女一样供起来了,隔三差五地往紫宸殿送各种珠宝首饰。
时间过得很快,眼下已经是来年的开春了,离大婚不足一月。
这日,魏武约宋姝月于宫中花园一叙。
宋姝月闲来无事,便应下了,这草包人傻钱多,应付应付还能打发打发时间,因此她并未听十七的劝告。
“月月。”魏武一见到来人,两眼放光,随后伸出手便想去握她的,但被宋姝月灵巧地躲开了。
“太子殿下,你我还并未成亲,如此称呼于礼数不合,还是唤我的封号长乐吧。”宋姝月朝他行了礼,缓缓道。
“好吧……长乐。”魏武砸吧了一下嘴,左不过还有一月便要成亲了,他也不必急于这一时。
“公主,过几日,孤在东宫摆宴,听闻公主善舞……”话未说完,魏武看向了来人,突然问道,“二弟,你怎么来了?”
宋姝月身子一僵,真是冤家路窄,每每她出门,总能时不时遇见那个人。
突然,她“哎哟”了一声,装作脚抽筋了,魏武见状,急忙伸出手来搀扶。
宋姝月见状作势倚在他的怀里,随后余光似有似无地去瞥那人的脸色。
果然,面色阴沉得吓人,想想还真是痛快,到底是谁入戏太深还不可知。
总归那个人不可能是她,她向来爱恨分明,若是有人负了她,她必然头也不回地离绝了他,说不准,还要回头踩上几脚,方解她心头之恨。
“好疼呀,也许是抽筋了。”宋姝月扯着嗓子说,瞧起来有几分做作,随后念着魏武方才的话,接着说:“太子殿下方才说什么来着?”
魏武见她发问,以为她来了兴趣,面上一喜,便赶忙说:“过几日,孤在东宫摆宴,公主可否赏脸?”
“嗯。”宋姝月点了点头,随后又玩味似地装作不经意看向了魏槐。
“那公主可否赏脸跳一支舞?”魏槐紧接着问。
宋姝月又点了点头,只顾着欣赏魏槐的脸色,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答应了什么。
此时,魏槐的面上早已经暗沉得能滴出水来了,最后强压住心头的躁意,拱手道:“皇兄,皇弟还要去拜见父皇,就不打扰你们了。”
魏武给他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这二弟果真是识眼色,而且对他忠心耿耿。
之前在他被诬陷危难之际,不怕被牵连亲自帮他作证,真是他的好弟弟啊,待他以后登上皇位定不会亏待他。
魏槐走后,宋姝月的心里畅快无比,随后才有闲心思考自己方才答应了什么,瞬间呆住了。
但她方才已经答应了,眼下就不好再反悔,心里莫名有些后悔今日没有听从十七的劝告,执意要来见这草包太子,惹出这些没来由的事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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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宋姝月并没有告诉十七这件事。
几日后,自己一个人带着春韭去东宫赴宴,说起来还有几分做贼心虚的感觉。
宴席上,觥筹交错,人声鼎沸,魏武坐在上首向大家引杯致意,春光满面。
宋姝月特意在路上耽搁了好些时间,坐在御花园的小亭子里赏够了月色才不慌不忙地来赴宴。
她用衣袖虚掩着面,偷偷摸摸地坐在了宴席的最末,试图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但很快,她的希望落了空,她一踏进宴厅,便有人通知了魏武。
“长乐公主来了,快到孤身边来坐,孤特意给你留了个位置。”魏武在上首挥着手热络地说。
宋姝月脸皮一抽,浑身僵硬,最后被迫在众人的注视中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太子可是说了,长乐公主今夜特意准备了一支舞,我等可是有眼福了,听闻长乐公主幼时便一舞动燕京呢。”底下突然有人说了一句,随即便有更多的人附和。
“长乐,你说呢?”魏武两指捏着酒杯,眯着眼睛看向了宋姝月。
宋姝月苦笑一声,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席下唯有一人默默地喝着酒,神情淡淡,仿佛这些喧哗热闹都与他无关。
作者有话要说:
魏武确实是个大傻子~
宋姝月的性格有点刚,她不会忍气吞声,所以知道魏槐骗了她,而且还对她余情未了,她选择去报复。
解释一下剧情
燕帝这个人有些道貌岸然,他只爱原配,第一个单元的第九章 和这个单元的第七章有提及,因此对于林皇后还有宋姝月只是表面温情。
一开始是想让宋姝月嫁给黎砚池,控制国公府背后的兵权和暗卫营(后面的剧情提到),但是黎砚池拒绝了,所以后来他就顺势让宋姝月去西凉和亲。
第33章 第二十一章
宋姝月叹了口气,实在没法只能跟着宫女来了里间,看到了魏武特意给她准备的舞衣。
那舞衣轻薄如蝉翼,其间缀有璎珞,但是布料少得可怜,上衣齐胸贴身,腰间半露。
宋姝月两指虚虚地捏着这衣服,眉头紧皱,这样的衣服她怎么能穿出去。
但这其实怪不得魏武,西凉民风彪悍,女子的衣裳形制不似燕国保守,冬日许是看不出,但春夏的衣裙却是差异显著,因此这舞衣寻常西凉贵女也常穿。
她僵在了原地,思索了一番,对着那宫女说:“同你们太子殿下说,我面皮薄,只肯跳给他一个人看。”
宫女闻言笑着应喏,随后便转身离开了。
果不其然,魏武听到这话,顿时喜上眉梢,随随便便找了个借口,急匆匆地把人都赶走了,但独留下了魏槐,反正是自家人,那么见外干嘛 。
因此,宋姝月穿着那舞衣进大殿时,余光瞥见座下那人时,脸上青一阵紫一阵,恨不得扭头就走。
这魏武当真是傻子吗?她是他的太子妃,他为何还要将魏槐留下。
不过,这也不碍事。
上场后,她眉眼含笑看向上首的太子,随后应着鼓声,开始挥动水袖,跳起了幼时学过的那支燕曲舞,舞姿灵动如弱柳扶风,翩然又似惊飞的鸿雁。
这支舞据说是先皇后卫氏所创,幼时,父皇曾特意让人教过她。
一次,在宫宴上,她一舞出名,人人都夸五公主年年轻轻,舞姿卓越,有先皇后遗风,父皇为此给了她许多赏赐,但母后知道后,却怎么都不肯让她再跳。
而且太傅有时会在旁边唠叨,贵为公主,怎么能以色事人,久而久之,她便未曾跳过这舞了,但今日却仍有几分从前的风采。
她足尖轻点,一跃而起,水袖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形,衣服上缀着的璎珞也随风摇曳着,发出清脆的响声。
场下的舞姿何其灵动,当真是叫人过目不忘。
魏武的眼睛像是粘在了宋姝月的身上,手指摩挲着下巴,两只眼睛都放着金光,一想到一个月后的大婚之日,他的心里便美滋滋的。
而底下的魏槐却是嘴唇紧抿,手指用力地攥着酒杯,指骨泛白。
他看着上首的太子,眼里仿佛淬着浓浓的毒意,恨不得将他的眼珠子挖下来。
他自嘲般地冷哼一声,仰头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很好,宋姝月,你成功了。
他现下有些后悔那日失态,叫她察觉出自己的心思。
她就是仗着自己对她仍有情谊,现下开始有意无意地报复他,想尽办法叫他不痛快。
虽然他很清楚她的小心思,可每一次都无法避免地被她挑起情绪。
也许,这就是因果报应。
但她不知道,这般,只会让他更恨太子,更恨这待他不公的世道,总有一天,他会把她抢回来,让她只对他一个人笑。
一舞毕,宋姝月面颊微红,有些乏力,本想先行告退回紫宸宫,但太子挡在了她面前,不由分说地拦住了她,目光有意无意地在她的身上游离,勾着唇角地说:“公主舞姿当真动人,莫不如孤亲自送公主回去。”
宋姝月开口婉拒,但魏武非但不听,还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
许是有些醉酒了,眼下的他眼尾泛红,双眼迷离,有些神志不清。
就在场面僵持之际,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宋姝月面前,将她护在身后。
她定睛一看,微微诧异,随后余光瞥见太子不悦的脸色,喝道:“十七,退下,不得无礼!”
但那人恍若未闻,倔强地挡在她面前。
宋姝月有些恍惚,猛地想起了在浅水村那挡在她身前的高大身影。
而记忆中的身影冷不丁与面前这人重合了,她的呼吸一滞,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破天荒的想法。
她从前为何没有发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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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紫宸宫后,宋姝月一脸嫌弃地将那舞衣丢给春韭,吩咐她扔得远远的,再也别让她瞧见。
“跪下!”她看着面前立着的那人,板着脸道。
可面前这人腰身板正,半晌仍没有动静。
“本公主的话你也不听了吗!”
想起今晚的事情,宋姝月心里隐隐有些担忧,这太子虽然是个草包,但贵为太子,自然不容许有人忤逆他。
十七冲撞了他,若是他有心为难,她这个有名无实的和亲公主也不一定护得住。
十七跪了下来,但是仍旧挺直着背脊,似乎这是刻进骨子里的习惯。
“公主今夜冷吗?”
宋姝月一愣,不曾想他竟会如此发问,眼下虽是回温的春天,那大殿内也燃着炭火,但她穿着那轻薄的舞衣,自然是遍体生寒的。
“我替公主去小厨房要碗姜汤。”说完后,十七起身离开了屋子,丝毫没有要等主子回应后行事的打算。
宋姝月有些头疼地看了他一眼,这人今天怎么我行我素的,如此一根筋,倒是跟那人……
突然,她想起了在宴厅那一霎的恍惚,看着十七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刨去样貌和声音,他同太傅的确有太多的相似之处,这难不成只是巧合?
可是,太傅如此清高孤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随意给人下跪,而且怎么可能会像十七一样那么听话,事只听她的命令行事。
当然,今晚的除外……也不知这人是怎么了,一脸幽怨,语气也犯冲,就像是个深闺怨妇一般,倒衬得她是个负心薄情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