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太后靠着血咒之术在宫中无往不利,但渐渐的,她发现,她每施行一次血咒之术,她萧氏气运便会折损大半,最亲亲脉也会损失两名,还是男丁。
长此以往下去,萧氏会慢慢逐渐因为血脉薄弱没人,介时她再争也没了用,想明白这些,萧太后慢慢收手,减少了动用血咒之术。
后来她地位稳固,也无需动到血咒之术,只在要弥留之际,将血咒之术告诉给了萧家当家人,严明非影响萧家大运关头,不得轻易动用,又将血虫亲传给了自己婢女之女。
江寄在得知血咒之术后,不知联想到什么,他神情突然不对,竟问那老嬷,世上既有血咒之术,那是否有仙术,还生禁术。
老嬷不知是为保命还是别有用意,她在吐出一滩黑血后,告诉江寄世上无奇不有,说她曾经亲眼看到一个人从地底唤将去世之人召回。
顾绾听到这话,猛地抬眼朝那老嬷看过去,若是眼神能杀人,她都能立即送她去死。
她几乎不用去看,都知道江寄在知道这事后会去做什么。
果然,不过两日,宫里便派出一支又一支锦衣卫去各地搜罗能人异士,比之他先前替卫瞾找道士做法场要郑重隆重得多。
宫里开始频繁出入江湖术士,各道士和尚。
这些人中,有会幻术之人,也有坑蒙拐骗,或虚张夸大之人。
江寄对坑蒙拐骗之徒从来手段狠,东厂暗牢里的血腥气一日重过一日。
大概是太多次希望到失望,渐渐麻木,顾绾能清晰感觉到江寄身上的煞戾之气增重。
朝堂被他清理掉一大半人,开始他还会想着安排谁去补上,或者开恩科启用寒门,可现在,朝堂他几乎放任,便是从前他十分看重的边关,民生疾苦他都没那么看重,每日神情恹戾,遇到不长眼的惹了他,他直接当场除去。
除了夜深人静,没人之处他会露出自己的孤寂,别的时候他已经是人人憎恶恐惧的奸宦。
顾绾在一旁看着,第一次有了无力感。
不该这样,他不该因为一个已经死了许久的人那样。
他有大才,不该这样折腾自己,她想告诉他,可梦境中她张开嘴却说不出话,她们间还天然隔着一道屏障,她触摸他不能,他也感知不到。
江寄一日比一日躁戾,一日比一日敷衍朝政,宫里还在源源不断的进各类能人,东厂大牢很快血气熏天。
直到有一日,宫内进了一个长胡子道士。
他似乎有点道行,见到江寄不卑不吭,一身半旧鹤袍颇有些仙风道骨意味,不等江寄表明来意,他便说他可以达成江寄想要。
和先前一堆术士和尚叫江寄提供死者衣物,贵重宝物方木不同,长胡子道士要江寄的血,说是只有他的血,也只有他带着强烈渴求的血才能浇开地府大门,让他成功引魂。
江寄他对长胡子道士所说不置可否,他并不在乎自己身体如何,只问他需要多少血。
顾绾一听江寄那话就知道他又打算试,他先前便是,不管人家开出什么条件,他总是先满足。
顾绾知道他是不想放过任何一丝一毫可能,就因为知道,她才整颗心都被他绞着,他就是个傻子,大傻子。
道士大概没想到江寄会这么干脆,愣一瞬才说,一次一碗,需要七七四十九次。
江寄听到那个七七四十九次,轻抬了抬眼,但他没说什么,只抬手让人取来玉碗。
他随着带有尖刀,侍从白玉碗取来,江寄便自手腕划下一道口子。
顾绾随着他那一道划下,心口猛地一瑟缩,她是魂,流不出泪,只眼睛酸胀难忍。
接下来的日子,江寄每日都会取一碗血,每日一道口子,渐渐地,他一条胳膊划满,又换另一条。
顾绾便看着他脸色越发惨淡,比之先前的他更苍白如纸,整个人也消瘦得不成样。
顾绾看着这样的他,再看那老道士一日胜过一日松快的神色,她忽然明白过来老道士从一开始就是奔着江寄的命而来。
最让顾绾感到悲凉的是,江寄他实际都知道,可他还是那样去做了。
他不看重自己,也不在乎自己的命。他就似一个狂热的赌徒,在用尽一切去赌那虚无缥缈的一个希望。
到了七七四十九日,江寄已经瘦削得不成样。
这一日,老道士开了坛,让江寄屏退了左右,闭目等待。
江寄一一照做,而在江寄闭眼之后,老道士拿出了油灯和药粉。
那和先前江寄给卫瞾的东西十分相似,只老道士的药粉呈朱砂的红。
顾绾看着心里陡然沉下,她终于控制不住的奔到江寄面前,愤怒的去拍他。让他睁眼看看,这是骗他的,可江寄没有睁眼。
他闭着眼,似乎已经沉浸于意识里,慢慢的他额上起了密汗,唇角抿紧再拉直。
那模样似陷入什么难熬的梦魇中,顾绾看着长胡子老道垂着眼诡异的笑,心里越发慌措着急,头一回,顾绾对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起了杀意,她试图让自己化为恶鬼,将老道吞噬。
但就在这时,江寄陡然睁开眼,一掌打向了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