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绾伸手接过瓷瓶,看一眼瓶身上细浅纹路,沉默着没说话。
这是她十几日前便让小医使想法子费大价钱去弄的乱魂散。
不管是人或马中了这东西都会失控,她想的愿是趁春猎给皇帝御马下药,制造一场意外。
现在也不知还用不用得上。
这样想着,顾绾将瓷瓶随手收进了宽袖中,又看向外面,天已经彻底暗下,皎洁月色照着院落,照着院中露珠洒满的花树,顿了顿,她说:“去问下,陛下什么时候过来。”
月色泠泠,冷风渐起。
明光殿内,灯点满四座,江寄喜怒不显的坐在金丝楠木雕龙椅上,节骨分明手指捏着几页纸一目十行看过,边上王瑞还在战战兢兢禀告:
“娘娘方才见过江寄,不过天黑,离得远,暗卫没看清两人具体说了什么。”
王瑞没想到,他不过是吩咐人去查揽月殿那个江寄,竟查出贵妃一早就让了人去打听那江寄下落,御医也是贵妃让人几经周折请的。
他做事寻求圆满,自主主张让人查了查,没想到竟查出云栖宫这段时日来做的不少事,想到他得到的那些消息,王瑞额上的汗冒得更多了。
这一刻,他心里无比怪自己多事,瞎查。这下好了,这不禀告不是,禀告吧,现在贵妃是陛下心尖尖,若贵妃被处置了,那他这脑袋也就长到一定时辰了。
王瑞在继续不继续回禀中揪扯犹豫着,这时,江寄冷淡的声音响起:“还有呢?”
“啊?”王瑞下意识回一声,就见江寄转眸瞥他一眼:“不是让人查了贵妃。”
“陛下。”王瑞心头一骇,他没想到江寄会知道这事,当即跪到了地上:“奴知罪,奴自作主张,只奴也是担心娘娘受人蒙骗......”
“查出什么了?”江寄扔了手上纸业,不耐烦起来,他不允许有任何人说她半点不是。
受人蒙骗,也是在暗指她。
“查,查出...”
周遭气息突然冷下,有种窒息的逼兀,夜晚冷风自殿外刮进,王瑞打湿后背泛起阵阵凉意,他抓了抓腿间衣摆,赶紧禀道:“奴查到,前些日子,娘娘去逛园子见过一个寿安宫洒扫宫人,没多久,寿安宫内似乎收到一条密信。”
“之后没多久,太后便摔了她一直把玩的那件紫檀描金山水纹玉如意......”
王瑞说到这儿,暗吞了口口中唾沫,他看一眼江寄,见他依然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才继续大着胆子说:“奴猜测,太后近日召见原来给德元皇后看病的几个太医问话,连原来的太医令也召见进宫看病,恐与这有关。”
“还有,还有娘娘身边的溪月,最近和太医院一个医使打得火热,断断续续从他那儿取了不少东西。”
“据奴探得消息,其中不乏有银针,使人昏沉药草,乌头,最近的还有民间流传可以让马发疯,人乱魂的乱魂散......”
“够了,”不等王瑞说完,江寄突然道。
“下去。”
江寄声量不大,却沉如重钟坠地,王瑞猛地噤声,不敢再说,讪讪应是,额上的汗自白净脸上滑落进袍领。
“去给贵妃说一声,今晚朕有事,先不过去了,明日与她一块儿骑马狩猎。”
王瑞慌措起身动作一顿,又慌忙应一声:“是,奴这就去。”
王瑞一走,殿内瞬间静谧,冷风吹得琉璃盏中灯火摇曳,若明若暗,江寄隐在其中,看不清他脸上神色。
许久,他重新拿起桌上最上面一页纸,看一眼上面日期,微闭了闭眼,薄薄纸张渐颤渐抖。
他从没想过,她也回来了。
他以为,他回来了,能满足她一切,让她得到真正宠妃应该有的,想要的了。
可,她回来了。
她想要的是狗皇帝的命!
江寄闭着眼,脑中慢慢划过她那晚趁他熟睡,手指一点点划过他耳际到后脑的情形。
那时,她是在测穴位。
那还是他告诉她的,只为了给她一个活下去的念头。
没想到,那么短时间她就学会了,还学得那样好。
她练得肯定很辛苦。
可她还没等到他为她寻得机会下手,她便被那些老畜生逼死了。
重来一回,他该满足她,达成她想要。
也只有狗皇帝死了,她才能放下心中所有怨恨,真正开怀的活下去,而不是如今在他身边,忍着恶心,压抑度日。
他得想想,要怎么才能让她在他走后,活得自在和乐,任何人都伤不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