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见来了个识货的,放下抹布上前欠了欠身,惭愧道:“确实,我爹上面三代都是做面食生意的,用料讲究得很,跟他说了他也不愿意换,一年到头客人也没几个,还都是老主顾。”
宋南枝瞧着老板滚面的豪爽劲,疑惑道:“你们不是本地人吧?”
这手法怎么看都像北方的,面食也是在北方比较多见。
“姑娘猜得真准。”那女人提到伤心事有些内疚:“我们本来在北岭生活,后来我嫁到了南方,我爹不放心就迁家到了南边,可惜……我是个没有福的,夫君走得早,留下我与孩子两个,婆家虽然勉强能糊口,但要多养个孩子还是太难了,我不舍得女儿吃苦,便和我爹出来做生意了。”
宋南枝不知道小小一间铺子背后竟有如此曲折的故事,安慰道:“抱歉,我不知道……”她想了想,心中已有模子的主意逐渐成型,试探道:“你们只做面食吗?有没有考虑过和别人家一起开家大的酒馆?”
女人当她在说笑,甩手道:“哪什么大酒馆啊?我爹他那样子整天就在琢磨元宵怎么没人来吃,根本没心思做点面条,烧饼之类的。”
宋南枝见那滚元宵的老板确是一脸忧郁的样子,把口中的味道化开在舌尖片刻,起身差遣安云乔道:“清慧小师傅,麻烦你去隔壁果铺帮我买两斤新鲜柑橙。”
安云乔入戏很深,“阿弥陀佛”了一声,拿着钱买水果去了。
宋南枝撸起袖子,在店老板女儿惊讶的目光中同老板交涉了一番,老板不知听她说了什么,居然环手把位置让了出来。
宋南枝用手轻轻按了按糯米粉,把店老板已经切好的馅料浸了浸水,放入糯米粉中来回滚动,她滚得皮比老板稍微厚了一些。
五十来岁的店老板眯着他的老花眼,蹙了蹙眉头但没说什么。
其实店老板的手法和馅料调配都是没问题的,甚至可以说是十分标准,只是最最传统的元宵本身就是比较齁甜的,南方天气又比北方温和,不需要摄入那么多糖分,所以可以把糯米粉滚得厚一些,让整个元宵不至于那么腻味。
当然,真正注入灵魂的并非这一小步,而是紧跟着提炼出的橙汁和桂花糖。
宋南枝拿到橙子后就将橙子去皮,挤出带着果粒的橙汁水,桂花糖只需要一点点清甜,作为吸引人的点缀。
煮一锅沸水,倒进馅皮适中地元宵,等元宵浮上水面,倒进橙汁,小火焖几分钟就盛碗了。
“这……”店老板的女儿看了半天没看出个所以然,就稍微改了改配比,加了柑橙就完事了?真的有用吗?
事实证明有用,店老板皱眉就着汤水吃了一个,面上豁然开朗,突然明白了自己的元宵里缺了什么。
缺的是解腻的汤汁!
宋南枝没打断店老板的顿悟,转头对他女儿道:“夫人怎么称呼?”
女人下意识地摆手:“什么夫人不夫人的,我就是一寡妇,姑娘如果不嫌弃,叫我一声崔姐就好了。”
”好。”宋南枝觉得寡妇没什么丢人的,面色无常地笑道:“崔姐,你去外头喊喊客人。”
崔姐连声应下,脸颊也染上了红光,她的叫卖水平不错,一会的功夫就来了两三个客人。
客人原本有些不大愿意,尝了尝橙羹元宵后就从站着变成了坐下,两三人出去后店里很快迎来了几拨客人,不久便是成倍成倍地增加。
可客人多了,总有几个挑刺的,崔姐起初不理他们,后来有个人当面调侃起来:“我说这谁的铺子这么眼熟?原来是崔寡妇的啊!她本事不错,可惜克男人。”
“你们知道不,她男人前年就没了,没的时候孩子还在肚子里,可怜见的,出生就没了亲爹,啧啧……”
说风凉话的人一副地痞模样,句句扎心地戳着崔姐的痛处,崔姐最听不得别人说她的亡夫,气得手都在发抖。
可她一个女人家,如何赢得过这么多地痞流氓,只能在灶台后面默默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