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满满战战兢兢的扒着树干目睹全过程,呈呆若木鸡状,且两眼发直,俨然有魂飞魄散之兆。
待意识到死亡危机解除,冷汗已经浸透了衣背,出神良久,她才浑身脱力的瘫坐在地,心脏狂跳的剧烈轰鸣仍在胸腔和耳边回荡。
而那锦衣少年强撑多时,体力已然到了极限,那倒在他剑下的黑衣人将一咽气,他也顺势而昏倒在地。
陶满满见状大惊,来不及平复自己的心有余悸,她立时手脚并用的爬过去,赫然发现少年前胸后背皆有不同程度的刀伤,最重的一处在左肩处,皮肉翻飞,鲜血汨汨而出,极为骇人。
救人!救人!
她心里不断回闪着这两个字,再没有思考其他的余地,慌不择路的往前跑了几步,而后又手忙脚乱的在草丛里扒拉,试图找到可以止血的东西。然而眼下她的脑子里却是一团浆糊,既想不起那些草药的名字也记不清它们的形状。
山中多雾气,想来是天色晚了,朦胧的白雾逐渐变得浓稠。倦鸟归巢,高处的树梢上时不时传来不知名鸟类“咕咕”作响的声音,在昏暗幽深的丛林中显得诡异刺骨。
寒气袭来,陶满满只觉脊背发麻,放眼望去皆是蒙蒙一片,古树、灌木余下隐约的轮廓,犹如蛰伏的怪兽虎视眈眈的注视着它们的猎物。空气中的血腥气味犹在,以及分散在草丛中好些还未瞑目的尸体,一切的一切皆在挑战着陶满满的心理承受极限。
她惊惶四顾,呼吸粗重,眼泪不知不觉就糊满了整张脸,强烈的绝望笼罩住她,她却没有能力抵抗。
不期然让高处掉落的松果给砸了脑袋,陶满满这才从荒芜恐惧的世界中走出来。她泪眼哗哗的抬头向上望去,三两只松鼠站在粗壮的柏树枝桠间,各自还捧着果子喳喳挤做一堆,像是在看她的笑话。
陶满满迟缓的捡起那颗滚在自己脚边的松果,扔去一旁,很快就有小松鼠爬下树将它捡走,然后几只小松鼠欢快的蹦跳着跑远,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小松鼠经过之处,花花草草自然也倒了一片,一颗叶片呈长椭圆形状的植株就显得尤为突出。
陶满满抬手抹干脸上的泪,凑近了定睛细辨,再三确定其特征与自己平常刷短视频看到的科普一致,这就是可以用来止血化瘀的三七。真假与否不得知,可少年这般状况,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她顿生欣喜,先时溢满胸腔的生无可恋乍然被抛出九霄云外,三下五除二的徒手挖出一大一小两株三七。
三七以根茎部位入药。
陶满满用石块将其捣碎,而后一一敷在少年出血的伤口处。
少年神色平静的横躺在地,如玉的面庞苍白如纸,使得飞溅其上的敌人的残血被衬得愈发狰狞可怖。
他的相貌是世间少有的俊美,然而陶满满无心欣赏,满目专注的为其止血。
外物对伤口的刺激,让少年疼得面目狰狞,身子也不安的不断挣扎,陶满满按住他没有受伤的右肩,急得大眼包泪,“你的伤很重,必须止血才可以。”
“不要动呀,我在救你的命呢!”
她的泪珠子“啪嗒啪嗒”的掉,好些还掉在少年如同刀刻斧凿般精致的五官上,只她顾着手上的活计没注意到,一面还扯下少年的里衣,将干净的部分撕成长条,再将伤口包住。
林间暮色越发沉了…
“丑丫头,你对小爷作甚!”少年清朗略带沙哑的嗓音蓦然响起,他抬起手臂下意识的抵挡对方的动作,陶满满始料不及,被他掀翻在地。
她泛着水光的杏眼惊惶的与一脸凶神恶煞的少年对视,满心惴惴的小声辩解,“你、你受伤了...”
秦瑛半坐起身,鼻尖轻嗅到一股浓郁且清新的草药香气。他心下了然,低眸又瞥到自己的变化,各处伤口都系着绳结,像蝴蝶一般;衣衫也被人扯得七零八落的,略显不堪。他苍白的脸上倏而飞起一片薄红,避开陶满满的视线后,抬手将衣襟拢了拢。
“你还好吗?”陶满满紧张盯着他,试探道。
“不管你的事。”秦瑛眉眼压的很低,双唇紧抿,下颌绷成一道倨傲的弧线。
这丑丫头怎么、怎么能随便扒男子的衣裳呢?她知不知羞?
他气咻咻的拖着一身伤,以剑为拐,缓缓站起来,也不管陶满满作何态度,只将人抛在身后,自己一步一顿的在四周打斗的范围内搜寻查探。
明月如盘,自东边缓缓而起。华光澄澈,照得林间万物笼上一层梦幻的银光。
陶满满提着裙摆,不远不近的跟着秦瑛的位置移动,她有心上前说些什么,可是又无从说起。从他方才的态度便可以判断出两人不过是萍水相逢,只是不知她为何会卷入是非之中。
刺客有备而来,应该掩人耳目才是,秦瑛却借着月色在这些杀手身上发现了一种代表着部落符号的刺青。
山戎人…
秦瑛暗忖,年初山戎与朝廷交战,连连败退至凤岐山以北。而今两国正值和谈之际,其不至于在这多事之秋出尔反尔做出撕毁盟约之态。然眼前这些个杀手却明目张胆的表露身份,唯恐他不会怀疑是山戎暗下黑手。
呵,用此等低劣手段掩人耳目,也不知是那真正的主谋欺他愚不可及还是只为挑衅。
此次随同他回京的十三名亲卫在这场刺杀中无一活口,死状惨烈,而他对凶手心有猜测却碍于对方身份只能按捺不发,十数载的朝夕相处,彼此间的情分自然非同寻常,秦瑛蓦然就红了眼,愤而掷剑在地,克制又隐忍。
陶满满让他的动作惊得心下一抖,眸光闪闪的提步上前,正欲开口…
秦瑛却吼道:“别过来!”